比較少開lofter,如須聯繫請稍候~

一秩-第九章

一秩

第九章-Lion Heart

 

曾經有人評論金泰妍的文字,說它們像是離了七次婚之後釀出的體悟,其實不用離婚七次,只要喜歡黃美英喜歡十年那麼久,就可以了。

 

凌晨兩點半與喧囂離得很遠的老舊城區,黃美英就著單薄酒氣輕吐灼重呼息,落在金泰妍繃緊的脖項間。

 

「黃美英起來,別睡在外面,會著涼——」

 

醫院刺鼻藥水氣味與酒氣相逢的深夜沒有過多言語,歪躺在木椅上的黃美英呵呵扯開笑容,雙臂順勢攀上很多年以前從來不會被斥喝被推開的溫柔,「嗯daedae妳怎麼回來了⋯⋯終於肯理我了?」縮在金泰妍某件外套裡,揮揮寬大袖口。

 

多數夏夜皆是如此,撲面而來的潮濕氣息夾雜涼風,大雨將至前的提醒。

 

黃美英鼻尖沾惹細細雨絲,看不清楚金泰妍的表情。

 

「誰准妳又喝酒了黃⋯⋯」

 

金泰妍摟著黃美英起身的瞬間,沒說完的話成了酒氣以外的多餘,被黃美英淺淺染在唇間的酒精味道,以為是錯覺。

 

黃美英彎起眼角,從雨絲到雨點,在這座城市就快要讓雨霧聚攏包圍的前夕點水般落吻,低聲嘟嚷:「他可以不理我,可是妳——不可以!嗯⋯⋯不可以。」

 

最終栽進金泰妍懷裡,落了很多和夜色一樣深的眷戀在她胸口,不容易被發現。

 

「傻瓜,他怎麼可能不理妳。」不帶重量的低喃更像是自言自語,拎著黃美英進了屋的金泰妍隔著窗外強行佔領城市寂靜的這場雨,望向黃美英潮紅雙頰愣了很久。

 

彼夜有很多細如微塵的片刻成了金泰妍思緒遲滯的根源。

 

凌晨三點,金泰妍伸手要關上床頭燈卻被黃美英突如其來緊緊扣住手腕,險些掐出青紫痕跡。

 

「泰妍⋯⋯金泰妍!妳!」黃美英半眯著眼陡地大喊,胡亂指向金泰妍鼻頭的食指像在指認犯人似的,隨後軟軟垂落床邊又被金泰妍緊緊握進手心裡。

 

「我?我怎樣?黃美英快睡,別鬧。」不該和喝醉的人較真金泰妍怎麼會不知道,可是對於黃美英,她做不到。

 

小拳頭不情願地掙扎,渾身發熱的黃美英踢開被子一角,愈發含糊的漸弱嗓音,金泰妍聽見了,一路聽進心底——

 

「妳不要對我那麼兇嘛⋯⋯我會很難過、很難過、很⋯⋯難過的daedae⋯⋯」三層疊加的難過夠不夠?好像不太夠。黃美英眼角彎彎滲出水光,自顧自陷入沈思,忽然撐起身,像個幼稚園年紀的小女孩,在金泰妍頰邊親了一口啐出聲響,「這個是嗯⋯⋯兇我的代價!」

 

黃美英的尾音其實已經快要聽不見,金泰妍深以為然的幾乎就要大吼:「黃美英妳不可以再親我了!」

 

妳已經有他了——

 

所以,不要再這樣了。

 

即便所有脫口而出的話仍只在自己心裡發酵,認真到近乎可笑的金泰妍還是要說——不要再這樣了。

 

衣角被熟睡的黃美英握在掌心裡,走不開,只好倚在床邊陪黃美英折騰一夜,夜裡雨聲穿透城裡僅存的喧囂,偽裝成小貓的小獅子依舊是卸不下防備的模樣,蹙緊眉心,小手沒有章法的揮,總要被金泰妍握進手心才不再躁動。

 

她讓黃美英難過了嗎?

 

善泳者溺,至於善於替都市男女解答不少愛情難題的金泰妍,如今望著黃美英還沒褪下潮紅的睡臉像是掉進迷宮裡,說好希望她幸福卻給了她沒有上限的傷心難過,和夏日積累的雨量一樣那麼多,不可勝數。

 

也許黃美英心裡的根,才是那個讓她在日記上無數次以墨跡記憶下的,讓她心痛的人。

 

終於不再分隔城市兩端,不用隔著十年前兩個房間中間一道薄薄隔板牆,同一張雙人床榻,金泰妍的心裡被這場大雨滂沱出鏽斑,不知道黃美英的是不是也一樣。

 

金泰妍希望不是。

 

 

沒被陽光曬醒的隔天,窗簾早讓金泰妍密密拉上透不進任何一點溫度。黃美英在額角陣陣抽痛中迎接空無一人的頂樓加蓋,連prince也不見了。

 

最後的記憶停在瞥見金泰妍打開頂樓木門從遠處迎面走來的畫面,甚至不曉得那些畫面是尚還算鮮明的昨天,還是十年之間落在腦海與心底的那些,歷久彌新之餘只是疼痛。

 

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仍有酒精殘餘後留下來的後遺,黃美英歪斜著寬大T恤走到客廳,門鎖轉了三圈後對上金泰妍的眼,懷裡抱著prince、手上印有便利商店LOGO的塑膠袋裡有兩瓶牛奶。

 

像是抱著獅子王裡的小simba一樣,兩手抱住prince伸到面前,反戴著棒球帽的金泰妍,瀏海扁平乖巧,「我剛帶他去散步。」話鋒一轉,「黃美英,誰准妳偷喝酒的?不要以為電影還沒開拍就可以這樣放縱,我說妳⋯⋯」

 

「daedae⋯⋯昨天對不起。」輕易截斷金泰妍盛怒下的語句。她不聽話偷跑去了醫院,不聽話的明知道金泰妍的溫柔不能收歸自己所有,也還是讓羨慕與嫉妒兩者始終在心底發酸不曾消散。

 

放下prince任他在客廳地板打滾,金泰妍走到餐桌邊擱下牛奶,玻璃瓶碰的一聲,「妳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媒體能捏造事實的程度妳還不懂嗎?黃美英,妳要學會保護自己,況且除了妳自己,妳身邊所有的人都會連帶受影響,下次別這樣了。」保護不了黃美英,她又該如何是好?

 

「那妳呢泰妍,妳也在我身邊嗎?」

 

「很早以前就不在了。」

 

黃美英想,的確,是她擅自搬離這裡,某種程度上的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愣在原地的黃美英很想許個願,告訴上帝,金泰妍的溫柔可以走遠,但冷漠無情能不能不要迫近到令她無法呼吸,卻又不能選擇放棄。

 

攝氏三十四度的刺眼日光裡以為金泰妍真的要離她而去,黃美英捧著牛奶窩在沙發一角,不知道金泰妍刻意背過身打開電腦的動作僵直生硬,明明十年的時間這個地方有很多時候只有歡笑和相守。

 

才想找話題劃開寂靜,老舊電鈴陡然間被按出破碎聲音,金泰妍走到廚房邊端了一杯茶給黃美英說先喝點茶不然妳又要難受,轉身推開落地窗門迎向木門外等待的李順圭,接過三大本厚重的劇本回到屋內,冷著臉擰著眉把劇本放在桌上。

 

「順圭說什麼?」黃美英乖乖放下牛奶,拿著茶杯低問。

 

「李順圭說什麼不重要,黃美英妳怎麼沒告訴我這戲除了要從那個四層樓高的鬼平台上跳下來之外,還要爆破要飛車而且順圭說妳堅持不要用替身!」無以名狀的慍怒從心口泛上喉嚨,金泰妍凜起嗓,落地窗外的陽光透進來在她臉上淺淺漾開。

 

黃美英啊了一聲,低聲嘟嚷說金泰妍妳那麼兇又是做什麼,起身拿過劇本,被兇的莫名其妙,伴著宿醉頻率回嘴:「我如果不爭就什麼也沒了,金泰妍,我沒jessie那麼柔弱妳不用把心思都花在我身上!」卻像是爭到了手反而輸了所有。

 

「妳應該要跟我商量。」忽地弱下聲調,金泰妍緊了緊冒著冷汗的掌心,很想把黃美英抱在懷裡,可是不行。

 

電影預定在下個月初正式開拍,也許秋天末尾到冬季開端前可以殺青,指腹掠過剛印製出來還發燙的粗糙紙面,黃美英抿緊嘴角,忍了幾秒,心事還是被泄露的無從閃躲,「商量又能做什麼,妳還不是跟jessie那麼好,還不是天天都跑醫院去看妳的soulmate,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妳去照顧她比較實在。」

 

不在同一條邏輯線上的事情終究被黃美英強硬湊成因果關係,心臟彷彿破了洞,又被這場雨淋得生了鏽。

 

五年前拿下最佳新演員的黃美英,接續演了許多口碑不錯且同樣賣座的電影,類型多變風格迥異,始終恰如其分讓演技分秒到位,每一次接到手的劇本大多時候總和金泰妍在夜裡的露台上討論,從沒有一次像現在一樣,金泰妍是真的不想要黃美英再把自己爭得渾身是傷,還落得別人如此罵名。

 

窗外陽光亮晃晃照進地板圈出一片金黃,慣性沈默的金泰妍深深吸氣,道:「下個月我要去日本一趟,也許會待上一個月,有人邀我過去演講,新書也得做點宣傳⋯⋯」冗長拖沓的緒論終於進入正文,金泰妍低下頭,又說,「我不在的時候妳自己照顧好自己,也要照顧好prince,去應酬就讓順圭幫著妳別老是喝酒,黃美英,妳自己的事情自己能處理好當然好,但也得想想他。」

 

唇邊徘徊所有和他有關的種種,黃美英猶豫到底還是選擇挨著金泰妍坐下,伸手扯她衣角,好半晌才說daedae妳那麼有名了為什麼還要宣傳。

 

金泰妍說也不單純是為了書的銷量,能和別人分享總是好事,畢竟愛情從來就不是單純的是非題,它可供申論、計算也可以是四選一的選擇題或者更複雜的複選題,愛情值得深究,走出這座城市也好。

 

黃美英愣愣點了點頭,歪過腦袋又蹦出一句daedae那我呢——

 

「妳?妳怎樣?」

 

「妳出國去對別人演講,可是我要一個人在這裡⋯⋯」十年前漂洋過海在此落地,一直以來都和金泰妍共享同一片天空,即便她們已經分居城市兩端。

 

「妳不是還有他嗎?」

 

「那不一樣!」嚴正反駁。

 

「妳知道就好,他是妳的情人,可以給妳更多,我去一個月或者更久,都沒關係。」金泰妍彎腰抱起prince在懷裡逗弄,自嘲藏在嘴角。

 

拉著衣角的手悄無聲息的鬆落,黃美英兩個跨步抓了劇本就往房間裡跑,碰的一聲甩上房門之下悶著嗓音說我要去背劇本不理妳了。

 

幾小時前,李順圭把劇本交到金泰妍手裡,急得額頭上全是薄汗,髮梢搭在鼻梁上,她說公司都快氣炸了,因為新電影是重大投資案才沒有雪藏黃美英,這分毫都不能出錯,還說金泰妍妳這麼會挑時間走做什麼,黃美英需要妳。

 

「需要我?」

 

「反正妳別再靠近鄭秀妍,黃美英就不會出事,這點妳記著就好。」

 

「黃美英我自己會保護,這跟靠不靠近鄭秀妍沒有關係!」

 

李順圭就著三十幾度高溫只差沒有檢查金泰妍的腦袋是不是有條保險絲燒壞了,轉身離開以前叉腰指著金泰妍大喊:「妳要知道,黃美英真的做了什麼傻事那都是因為妳。」

 

 

傻事是根本無心背劇本的黃美英,偷偷開了門縫一角問金泰妍,jessie真的沒事吧醫生有沒有說什麼?

 

曾經,黃美英在某段專訪裡被問及向來神秘的「daedae」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黃美英只簡單說了一句——是最了解我但也最不了解我的人,可她也是我的根。

 

金泰妍抱著prince在沙發上玩起飛高高的遊戲,停下動作轉過頭,她說傷得滿重的但精神還可以,只不過不喜歡醫院淡而無味的餐食所以那天偷偷送了一小包餅乾進去給她,險些被護士發現,今天已經買好了她愛吃的甜食晚點送去,金泰妍還說鄭秀妍包著石膏很可憐,可是挺勇敢的,直到後來才在自己懷裡放聲大哭,因為鄭秀妍其實沒有太多朋友,能依靠的人不多。

 

聽到中途竟莫名一陣委屈繞上心坎,黃美英碰的一聲又把門甩上說,金泰妍夠了妳別說了。

 

一頭霧水隔著無辜的房門,金泰妍揉了揉prince的腦袋瓜,柔聲輕語:「我不在的時候你要乖一點,你馬麻她很辛苦,要拍新戲很累的,等我回來再帶你出去玩。」然後想起黃美英帶著酒氣印染在頰邊的吻。

 

這座城,不暫時逃開不行。

 

 

李順圭說的傻事宛若夏日午後大雨,瞬間累積的雨量足以讓某些情緒在心底坍方。

 

幾個小時後,金泰妍手裡拿著鏡頭破碎的單眼相機站在VIP病房外質問帶著鴨舌帽的精瘦男子,「是誰讓你進來的?」

 

一旁還站著李順圭和黃美英——戒備森嚴的頂樓病房,被公司加派人手駐守,至今沒有一家媒體目擊過受傷後的鄭秀妍病容。

 

小記者壓低帽簷,態度強硬,「我本來只是想跟拍黃美英,剛好一起搭電梯上來了,小姐我警告妳快把相機還給我——」絕對能被老闆大肆讚賞的內容都在相機裡,不能這樣輕易放棄。

 

低著頭的黃美英緊緊壓著懷裡的提包,不發一語。

 

金泰妍想開口恫嚇,身旁的李順圭伸手搶過相機,利落打開下方卡榫,抽出記憶卡徑直收進口袋裡,不若以往笑彎眼角,眼裡沒有溫度,嗓音亦然,「侵犯病人隱私沒告你就不錯了,識相點,快走!」如果是崔秀英家的記者那就好辦了,可惜不是。

 

小記者一個箭步就要搶,又被李順圭擋了下來,「我說你,快走吧,你以為獨家這麼好搶?再不走,事情可以鬧得比你想的還要大——」

 

以為尾隨沒有戒心的黃美英就能收獲意外驚喜,小記者答應了李順圭不會再拍攝,更不會散播任何圖像,這才拿了沒有記憶卡的相機離去,離開前卻從外套內袋取出錄音筆說李小姐和金作家,恐嚇威脅已經成為事實,我們走著瞧。

 

誰比誰奸詐,誰又比誰魔高一丈。

 

金泰妍倚在牆邊,隔著漸漸熟悉的藥水味道,望不進黃美英低斂的眸底,「黃美英!為什麼這麼不小心?我說了記者很可怕妳怎麼老是不聽話,又來做什麼?妳⋯⋯」

 

無措擰著提包,抬頭的瞬間看見病房厚重隔音門被鄭秀妍吃力推開,就站在金泰妍身後,脂粉未施,面容憔悴。

 

仔細想,分明就沒有任何構成心痛的理由,是醫院裡病菌太多又或者空氣不流通,找不到通往可以呼吸的地方,黃美英小心翼翼從包裡拿出被壓扁的小提袋,突出的指節握著遞到金泰妍面前。

 

「妳不是說買了jessie喜歡吃的甜食要給她嗎?daedae妳剛剛擺在桌上忘了拿了,我只是,只是想幫妳送過來而已⋯⋯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很輕很輕的嗓音裡有青灰色的委屈緩緩滲透,與窗外陽光隔離。

 

只是想幫妳送過來而已——

 

一時之間不知道視線該轉向金泰妍還是鄭秀妍,抑或讓她們兩個一起在觀景窗裡自成一幅畫面,黃美英急急忙忙說完話,轉過身頭也不回,又一次逃的狼狽,心裡一片荒蕪。

 

 

金泰妍一定很討厭自己。

 

 

對不起。

 

TBC.


评论
热度(68)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MF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