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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號8樓之1-二年春

39號8樓之1-二年春


怎麼也沒有想過,向來不曾把李順圭說的話擱在心上,從交稿日期到近期倍增的展覽邀約,金泰妍更多時候讓它們停駐在耳畔卻不曾往心底蔓延。

 

可是這次順圭說——

 

金泰妍我們下一個在市立美術館展期就是妳的黃美英她們公司掛名贊助的,這幾天來看過場地了,和一個男的一起來的,有說有笑的,妳們兩個沒事吧?可得多看著她一點啊,妳這人,就是太不懂得和別人爭。

 

眉毛半點幅度也沒挑起,當時金泰妍就著頰邊不小心沾上的壓克力彩顏料回過頭,彎起嘴角,仍有甜膩滲進她與黃美英即將邁入第四年的生活點滴裡。

 

「沒事,當然沒事。」

 

還是那棟中央公園旁小巷裡的39號8樓之1,還是她和黃美英每天共處的五十坪空間,如今春天再一次繞過週期循環而至,還不用開空調的客廳裡,她喜歡倚在陽台邊,看料峭冷風偶爾調皮吹掀起白色窗紗,如果運氣好,陽台外那株新生出嫩綠枝枒的樹偶爾也伸長了手臂探進39號8樓之1,那些索然枯燥的染上興味卻也不單單是因為春天而已。

 

只不過李順圭機關槍似的節奏太急促,不由分說佔據她腦海,所以日復一日在這個春天裡曝光率略高的攻城又掠地,沒事沒事,她和美英怎麼會有事。

 

還不急著開空調的春日,週五晚上六點半,盤腿坐在畫架前拿著畫筆不停比劃的金泰妍扭過頭,看見黃美英手裡扛著兩大袋亮晃晃印著超市logo的購物袋進門,DiorJ'Adore的氣息,翻上鼻尖蕩漾,金泰妍還來不及開口說什麼,購物袋軟軟倒在餐桌上,然後是黃美英高跟鞋都沒脫就抓著紙巾沖畫架邊走來的節奏。

 

也許六八拍,也許四四拍,再多幾個切分音,適合春天。

 

「金泰妍妳畫畫怎麼又畫到臉上去了——」沾了水的紙巾揩過她的情人白皙面頰上鮮黃色的壓克力顏料,黃美英怎麼樣也沒搞懂,二十分鐘前在會議室裡對著眾人厲聲斥責的嗓音、可以擰出兩百個皺摺的眉心,碰上金泰妍便杳如雲煙,遠的無法追溯,徒留金泰妍予以熱氣上湧。

 

金泰妍呵呵笑開,丟下畫筆,捧起黃美英被晩風刮得微涼的臉親了一口,「黃美英我想妳。」

 

不浪漫到顯得倉促的吻裡有薄荷糖的味道,黃美英精緻妝容下的腮紅再被侵擾的無從隱蔽,像多了兩顆小蘋果,紅通通的,「我⋯⋯」弱下語調,「我也是。」

 

沒有閒事掛在心頭的時節都是好的,金泰妍不否認,但是還得加上一個黃美英才完整,她想。

 

 

吃飽飯瞥見黃美英躲在陽台邊接電話,走回屋裡的時候散亂著頭髮,眉心鎖住的情緒金泰妍不用看就能嗅得到,焦躁的味道。

 

「美英怎麼了?」

 

「爸爸打來的,沒事,已經處理好了。」拉上落地窗拉門,黃美英轉身,對上金泰妍迎上前的目光,明明溫吞敦厚卻總讓她無從閃躲。

 

「打來做什麼?」擱下畫筆,金泰妍索性起身環住黃美英腰間,週五夜晚,就連擁抱都還新鮮即便這已經是第四年。

 

打來做什麼呢——

 

黃美英下意識嘆了口氣,下顎抵著金泰妍肩窩,「還不是一直逼我把這房子賣了,說是老社區準備都市更新,賣了或者談合建都好過留下。」

 

「美英那妳怎麼說?」摟著黃美英的雙臂不自覺加深力道,金泰妍吞了口唾沫,抿著唇,小心翼翼的不可思議。

 

「秘密,反正不會把妳賣掉。」噙著笑意掙脫金泰妍的懷抱,再不讓濃妝覆蓋的白淨面容眼角彎起兩瓣月牙,沁涼動人,薄荷味的,緩慢淌過金泰妍心口。

 

愣了幾秒後金泰妍才邁開步伐,踏著小熊拖鞋衝到黃美英書房門邊,嗓音緊擰:「美英妳是不是不要我了?」彷彿下一秒就要無家可歸。

 

「傻瓜,快去洗澡。」

 

門邊的金泰妍像是心有不甘,踏進黃美英擺滿公司文件的書房裡,微涼指腹勾上黃美英頸肩,熱氣緊緊繾綣,她說,「美英,當初說好包水電費而且說好合約沒有上限的,妳可不能這樣就反悔,最近畫作乏人問津,我沒錢再去別的地方住了。」

 

怎麼聽起來都像是一場自願陷溺的勒索。

 

黃美英轉過頭,不構成距離單位的眼光裡只停留金泰妍一個人,「妳要是不去洗澡我就讓妳去睡天橋下,還不快去——」不構成距離單位的眼底,遂更加不能構成任何怒氣翻騰。

 

「美英——」

 

「嗯?」

 

「美英,順圭說妳已經去看過展場了?」

 

「嗯,看過了,位置滿好的,妳的向日葵們我已經偷偷幫妳排在入口處正中間,不要擔心——」那都是金泰妍的寶貝,黃美英知道。

 

金泰妍畫筆下的向日葵,橙黃可愛永遠向陽,忘了是什麼時候,金泰妍說,向日葵才不是向陽呢,是向著美英,美英才是太陽。

 

肉麻——

 

當時嗔著嗓音紅著臉回答,如今事隔許久在想,不知道為什麼很想讓金泰妍再說一次。

 

「美英妳是跟妳同事一起去的嗎?」

 

「對呀,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負責這次的案子。」

 

「男的?」

 

「金泰妍妳問這麼多做什麼!」

 

黃美英再抬頭,金泰妍已經轉身跑到臥房裡抓起睡衣就往浴室躲。

 

 

不被黃美英放在心上的追問變成夜裡金泰妍深深的擁吻。

 

39號8樓之1的經濟與柴米油鹽歸黃美英管,至於親吻與擁抱,全給了那個平時說話不快、不溫不火的金泰妍專制獨裁。

 

春天夜晚敞開窗戶一角,雙人床上的純棉睡衣緊貼相擁,金泰妍低低嗯了一聲,沒說話,僅是帶著另外一種薄荷香氣在黃美英唇齒間起伏溫吞浪潮,明明早已占有卻也吻的侵略性十足。

 

黃美英微微睜眼,月色下金泰妍白嫩肌膚隱約掠過暗紅,還以為那個吻可以通宵達旦的纏綿緊繞,只好抓緊喘息空檔問金泰妍,怎麼回事,吻得那樣用力做什麼,我又不會不見。

 

凌晨三點半的39號8樓之1,終於以一系列向日葵畫作在藝文界漸漸打響知名度的金泰妍眨了眨眼睛,眼底落進暗藍色天幕裡的點點繁星,癟著嘴說我就是怕妳不見,怕妳找到一個更好的人就不要我了。

 

整座城市靜謐無聲宛若真空,只有中央公園旁的39號8樓之1,月色透過薄窗紗迷濛灑落,黑夜裡僅存金泰妍微微短促的呼息聲不安坐落。

 

說過再不讓金泰妍面對每一個黑夜的黃美英噗嗤一聲,笑著捏了捏金泰妍的面頰。

 

「金泰妍妳都二十七歲了,還想不通嗎?」

 

「想不通什麼?」

 

「想不通相愛這件事。」

 

「黃美英妳在說什麼?」

 

毅然決然轉過身,不讓金泰妍無辜柔軟的眸光攫取她所有不捨,黃美英閉起眼,「秘密!我要睡覺了,不理妳了,明天還要上班。」

 

哪來那麼多秘密!

 

可是相愛明明就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情,哪需要藏著什麼秘密。

 

 

沒有秘密。

 

只不過第二天展覽的開幕酒會上看見黃美英穿著那套自己挑的紅色連身禮服,雪白頸項上斜斜垂下的那條項鍊是自己那一次夏日電費事件後賠罪的禮物,只不過,只不過她的美英,好看的笑容在嘴角揚起,身旁的男人英俊挺拔,兩人一同舉杯,任憑台下的閃光燈亮出刺眼銀白。

 

躲在李順圭旁邊的金泰妍嘟著嘴,手指在桌邊來回敲打節奏,已經一口喝下三杯香檳,也不知道肚子裡漲得難受的都是酒氣還是微乎其微的怒氣。

 

「金泰妍妳別看了,要是生氣就去宣示主權呀!別在這對著我把眼睛瞪那麼大,我剛剛接到電話說是有人對妳這一系列的作品很有興趣,我等等先離開一下,妳別鬧事知道嗎?」

 

加重力道嗯的一聲,金泰妍再次攔下神色無辜的服務生,第四杯香檳占滿唇間不留一點縫隙,碳酸氣味竟也微微泛酸,想不透。

 

哪有什麼秘密,哪有什麼主權。

 

只是循著黃美英的Dior J’Adore氣息,在最熟悉的角度裡讓黃美英落進懷抱範圍裡,熟稔地摟緊,卻生澀的伸出另外一隻手,對眼前需要吃力抬眸才能看清楚的男人,「你好——」

 

不具起伏嗓音軟嫩清亮,金泰妍不讀黃美英眼底顯而易見的詫異與微慍,撇開視線,搶下她修長指間夾著的紅酒杯,持平嘴角仰頭,不讓酒氣再一次潦草充盈。

 

「金泰妍妳⋯⋯」正自談笑黃美英轉過頭,看見她的情人雙頰燙紅發熱,牛仔襯衣前的名牌寫著——本館特約畫家金泰妍。

 

「美英這麼巧,妳也在這呀?」

 

明明兩個小時前兩個人搭著同一輛車出門,不過進了美術館後分了頭,如此而已。

 

金泰妍的小伎倆,黃美英從來就無可奈何只能默認。

 

高跟鞋隔出距離卻也做不到所謂居高臨下,黃美英對著男人說了一聲sorry就被金泰妍牽著手拉到那幅向日葵花田水彩畫的背板後面,沒有燈光落滿四周,只有金泰妍超了標的酒氣洶湧挾帶唇間熱度。

 

「金泰妍我在工作,妳別鬧!」最後一句求援,於事無補。

 

金泰妍說話速度向來不快,可掠奪黃美英發言權的這件事情,說什麼也不會輸。

 

「美英——那個人是誰?」

 

眼底湧上輕薄霧氣,展場死角處的金泰妍,嗓音微醺,緩慢而霸道。

 

氣急敗壞也沒用的黃美英,唇上色澤全被金泰妍吻進心底,嘆了一口氣,「什麼是誰,就是同事。」

 

「順圭說⋯⋯妳和那個人很好?」

 

「金泰妍妳吃醋?」

 

「沒有⋯⋯美英說不能吃醋,我很乖,才不吃醋。」那是得了便宜之後。

 

「那妳現在到底是怎樣?」沒了底氣的質問被金泰妍緊緊鎖入管轄範圍,高跟鞋多出的高度也幫不了她。

 

不吃醋的金泰妍,躲開酒會上來回竄動的人潮與喧囂,第二個吻得逞後才漾開嘴角梨渦,「沒怎樣,沒怎樣,但是美英是我的,不想讓別人和妳那麼好——」

 

金泰妍單薄瘦小的身軀之外恐怕包裹著一層乖巧外衣,黃美英不禁扶額,「金泰妍妳乖一點好不好?」

 

「可是順圭說——」

 

「順圭說的比我說的還值得相信?」

 

努力平穩呼吸,金泰妍低下頭,雙手垂下,扯著衣角,「當然不是這樣——但她說的很像是真的。」

 

「別人說什麼妳都相信嗎泰妍?順圭跟妳說明天世界要毀滅,那妳信不信?」

 

小腦袋瓜越垂越低,展覽館內低溫空氣沁得鼻間乾澀泛痛,金泰妍隔了好幾秒才沒頭沒腦地蹦出一句——那世界毀滅之前我能不能抱抱妳呀美英?

 

最終被金泰妍吻亂了妝容與髮型的黃美英走出背板,笑容可掬的對著大家說對不起我剛剛有事情離開一下,沒注意到金泰妍的名牌什麼時候落在禮服裙擺上,直到男人溫文有禮彎腰撿下,才彎起眼角說不好意思,這是我的,謝謝你。

 

這是我的。

 

 

暫時不用理會隨手關燈這件事情的39號8樓之1,那一天晚上,黃美英倚在陽台邊難得對著電話低聲怒吼,嚇得金泰妍手裡的畫筆掉在地上滾進沙發底下。

 

「daddy!我說過了,房子賣了或者談合建都不會好過我和金泰妍住在這裡面,想都別想!再見!」

 

這就是答案。

 

 

房子賣了或者談合建都不會好過我和金泰妍住在這裡面——住在這裡面相愛。

 

費盡力氣撿起畫筆的金泰妍面紅耳赤突然想起應該要加上這幾個字。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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