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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號8樓之1-冬日

39號8樓之1-冬日


寒流來襲後的第三天,金泰妍穿著粉紅色羽絨外套安穩坐在百貨商場一樓的木椅上,只露出半個小腦袋瓜,嘟起的小嘴隱在剛剛早上出門前美英幫她繞了好幾圈的厚圍巾裡。

「啊⋯⋯美英怎麼還不來呢⋯⋯」小腿晃啊晃的,根本聽不到半點聲音的嘟嚷全悶在圍巾里跟著溢散熱氣,金泰妍有些吃力地從口袋裡拿出手機,五分鍾前的通話紀錄沒有半點動靜。

入冬後的這座城市天總是黑得特別快,街道上的聖誕裝飾稱職地爍出耀眼光芒照亮因為天冷顯得冷清許多的商圈,金泰妍眨眨眼,又眨眨眼,百無聊賴之下只好從木椅上起身,仰起腦袋望著城裡號稱最高的聖誕樹,一邊持續緩緩嘟嚷著美英加班怎麼那麼久之類的種種,雙手插在口袋裡熱得發燙。

好半晌,終於由遠而近傳來熟悉的嗓音——

「Daedae,來晚了來晚了對不起⋯⋯客戶臨時又來電話講好久⋯⋯」

轉身,她的她只穿著一件軟呢西裝外套和深黑色窄裙,連條圍巾都沒有戴上。金泰妍張大眼,一句話也沒能來得及說,揣在口袋裡的小手連忙從裡頭抽了出來,緊緊將黃美英指節清晰的雙手覆在她專屬的溫度裡,牽著走到剛剛的木椅坐下,也沒再理會美英的遲到與否,像隻從木屑裡掙扎爬出的小老鼠一樣把腦袋瓜探出圍巾,軟嫩的嗓音終於不用悶在圍巾裡頭,持著她特有的節奏開了口:「早上出門妳不是說很冷要我多穿嗎⋯⋯怎麼自己穿得那麼少?感冒了怎麼辦⋯⋯今天去畫廊好多同事都感冒了⋯⋯等等回去煮點熱的好了⋯⋯」

被覆在掌心裡的感覺很好,黃美英想,尤其在這樣的冬夜裡。像是寒冬籠罩整座城市,她卻有另外一方天地,也許不大,但是足以撐過整個冬季。

「好了好了金泰妍妳又像大媽一樣了——回家吧!前幾天的東西不吃一吃不行,熱一熱然後我們等等路過小店買點東西配著,好嗎?」逕自起身,掌心的溫度即便落下不到幾分鐘卻也足以讓她不至於冷得哆嗦,黃美英彎起眼,身後的霓虹閃爍始終不及眼前的小傢伙來得更加耀眼,從她心底乃至整個世界。

嘟起嘴喔了一聲,跟在黃美英身後走了兩步,金泰妍陡地喊道:「啊!美英!」

轉過身,黃美英挑眉,「嗯?」

「手——」拖長了尾音,金泰妍還站在原地,從圍巾探出的小臉紅撲撲的。

「甚麼手?」她的她不算寡言,但是總是簡短且緩慢的字句經常惹得她不知所措。

「美英的手——」

「我的手?怎麼了?」

不由分說地跨步上前,金泰妍漾起梨窩笑了笑,牽起黃美英的手跟著揣在口袋裡,「一個動作有三個作用,知道嗎美英?」

「當然不知道!」微微紅著臉,黃美英踩著高跟鞋望著穿著白色帆布鞋的金泰妍,絲毫沒有任何氣勢,在這樣略帶幾分霸道的金泰妍面前。

「第一,這樣比較暖、第二,這樣妳跟我不會走散、第三,這樣才讓別人知道,妳是我的——很棒吧!」金泰妍說完又彎起眼,自顧自的牽著黃美英往家的方向緩步前進。

誰都不是誰專屬的,誰都只是一個個體,包括過去與未來的某些路都不見得可以和誰並肩而行,可是,總在某一個誰的心底,自己的名字已然成了一種烙印,喜怒之間她都深深銘記,任何習慣與愛好都被她牢牢記下,雜誌上的星座運勢總會自動先往某人的欄位望去,看見粉紅色的東西就算沒有深愛卻也不自禁地掏出錢包付賬,完全沒了平日節儉吝嗇的形象。

這樣的一座城市迎接一個就算與人群並肩而行都無法取暖的冬季,可是黃美英突然喜歡看著金泰妍某些時候吃力護著自己走在人群裡的身影,瘦小到幾乎淹沒在人海裡卻又如斯堅強得一直一直護著自己,一片永不移的藍天。不是沒有爭吵,只不過爭吵過後還是發現與其因為爭吵而將彼此推開,不如繼續擁抱再等待下一次其實依舊微不足道的小爭執,聽起來不錯,因為這樣她可以一直一直在金泰妍的向日葵花田裡閱讀她的小世界,喜怒哀樂皆在,不怕讀不懂。

回家的路上金泰妍的懷裡不知不覺多了很多包餅乾零食,全是美英喜歡的,當然還有美英買了自己喜歡的,她喜歡這樣,從人潮洶湧的熱鬧街頭一路穿越街道走回她們的39號8樓之1。

冬天的夜色早已攏上深黑色布幕,街燈鋪灑一片昏黃在她們熟悉的街道上。金泰妍忽然抬起頭望了望天空,小嘴開闔的瞬間呼出白煙,「美英——」

「嗯?」手還被緊緊揣在金泰妍的口袋裡,黃美英提著包,輕輕應聲。

「以前我會想,為什麼我畫的作品在高中藝術獎上總是沒得到好名次,為什麼我的個子那麼矮,為甚麼想過參加歌手選秀但是沒有成功,可是原來那麼多讓我沮喪難過的事情不過是為了讓我可以遇到妳⋯⋯」緊緊抱著手裡的餅乾,金泰妍紅撲撲的,不急不徐的語調在冬日偶發性的再次認真起來。

「為甚麼⋯⋯」很多事情該是一秒鐘就能會意的,可是在金泰妍面前,職場上幹練的Tiffany好像瞬間成了當年那個還在洛杉磯無憂無慮的Stephanie。

彎起眼,金泰妍提了提懷裡的餅乾,又道:「如果沒有那麼多遺憾,我想我不會知道其實生命其實需要正視自己的不可能,同時在遇見以為不足以重視的人事物的時候更要緊抓不放,就像這樣⋯⋯」口袋裡的手微微握緊黃美英的,掌心溫熱,一如每一個她們相擁而眠的夜。

因為往往她總往那道不可能的光狂奔,忘了身後的那片自己擁有的向日葵花田裡才有著不該屏棄的重要資產,例如她畫畫時候的快樂而不是得獎與否,例如她選擇了39號8樓之1而不是公園旁坪數更大的房子。

「生命裡的不可能⋯⋯可是泰妍⋯⋯很多時候我還是想要媽媽回來⋯⋯就算只有一天也好⋯⋯」想回到當年陽光暖人刺眼的海岸和母親一起並肩聽海浪拍打岸邊的聲音,黃美英真的無數次向上帝祈求,每一次她都無比虔誠,卻從沒有一次如願,就連做夢都變得稀有。

沒有說出甚麼至少還有我在之類的話,金泰妍勉強一手抱著零食餅乾們,另外一手從口袋裡抽了出來,指了指黃美英的心口,「可是美英,媽媽和妳的確有過那樣一段美好的回憶對吧?不會因為媽媽的離開而讓那段回憶跟著消失不是嗎?只是提早離開了,只是讓美英早一點學會很多事情,這樣的美英很厲害,很棒,而且我會好好保護妳的。」

「妳?保護我?真的?」黃美英明明知道眼前的她就連惡作劇說謊的時候都讓她覺得安心,還是忍不住垂著八字眉揚聲問著。

「當然,只保護妳。」柔軟的嗓音意外鏗鏘入耳,金泰妍努力讓腦袋瓜從圍巾裡再探出一些,從沒有任何遲疑。

明明是那樣略帶稚氣的話,像是幼兒園的孩子無意間許下的小小諾言,可是黃美英就是相信這樣的金泰妍,無條件的。

好像總要失去一些甚麼才會更珍惜往後所得到的任何事物,包括金泰妍嘴角的笑容,還有她們一起生活的39號8樓之1。



回家之後,脫下惱人高跟鞋的黃美英坐在鋪上毯子的黑色皮質沙發上,靜靜看著金泰妍獨自在廚房搗弄的身影,望了望落地窗邊的畫架上又有一幅未完成的向日葵,是一種任何物質都無法比擬的安逸,在她總是習慣性看見畫布上暖黃色的世界裡一筆一畫都像金泰妍一樣溫暖。

倚著椅背,黃美英使勁向後伸了伸懶腰,雙手靠在椅背上,天花板上的懷舊吊燈爍著比起街燈更讓人安心的燈光,倏地,暖黃色的視線ㄧ黑,熟悉的溫度落在微微乾澀的唇瓣,清香四溢,大概是前幾天她替金泰妍買的護唇膏味道,一點一滴滲透,還有金泰妍鼻間氣息在雙頰炙熱,惹得黃美英只能連忙伸出手倒捧著金泰妍的臉。

「金泰妍妳是想演電影嗎?哪有人倒著接吻⋯⋯」紅著臉,黃美英望著金泰妍即便上下顛倒但絲毫不減澄亮的眸取代了吊燈的光線映在眼底,弱著嗓問道。

穿著粉色圍裙,金泰妍嘿嘿笑了笑,雙手撐在椅背,有種把美英牢牢鎖緊的意味,微熱的氣息像是初戀愛的小情侶,任何風吹草動都足以羞紅雙頰,「才不是⋯⋯只是喜歡美英所以才親美英的⋯⋯湯快好了,我去看看。」說完轉身一溜煙又跑回開放式廚房,只留下還未散的熱氣,還有滿臉通紅的黃美英。

明明已經在一起那麼久了,可是黃美英還是喜歡就這樣讓視線聚焦在金泰妍一個人的身上,揚著嘴角,黃美英連粉色小熊室內拖鞋都來不及穿上,赤著腳輕輕走到金泰妍身後,撲面而來的是鍋子裡升騰的食物香氣,還有熟悉嗓音逕自哼著小曲的聲音,倒有點欲醉的氣息。

還紅著臉,黃美英下意識伸出雙臂由後輕輕抱住金泰妍,沒有太多差距的身高距離讓她可以安穩把腦袋瓜抵在金泰妍始終不寬厚但比誰都讓她覺得安心溫暖的肩頭上。

「啊美英⋯⋯別玩⋯⋯東西快好了,先去坐著吧——」金泰妍喜歡黃美英的擁抱,很喜歡很喜歡,牢牢框起的圈屏除在往日那些一個人走過的孤單並且溫度宜人,宛若她的她夢中的洛杉磯,雖然金泰妍從沒去過,但是她是知道的。

「泰妍不喜歡我嗎?」

輕輕嗤聲笑了笑,黃美英深紅長鬈髮輕輕撓過金泰妍因為紮起馬尾而露出的雪白頸項,癢得金泰妍縮了縮脖子,笑著搖頭。

「才不是⋯⋯」連忙緩著嗓否認,金泰妍伸手關了火,把鍋子移到一旁,絲毫沒有因為黃美英受到任何影響,如果不把她羞紅的雙頰也算進去的話。

她從沒有這麼喜歡過一個人,沒有飛蛾撲火的熱烈,金泰妍只是知道,她珍惜美英,所以關心她,所以原以為該自己走過的生活從此擔上了一個她在心上,然後可以踏著她們的節奏走過生命中很多難關。

思及此,被打斷的小曲又重新哼了起來,身後的黃美英不知何時已經乖乖走到一旁幫忙拿碗筷擺餐墊,金泰妍轉過身,逕自嘟嚷:「最最最喜歡美英了⋯⋯真的⋯⋯」

「金泰妍妳說甚麼呢⋯⋯來吃飯了。」

「好——」雙手在圍裙上揩了揩,金泰妍連忙蹦跳到沙發旁拿過黃美英的拖鞋,走到她面前嘟起嘴,「天冷要穿鞋,不然會感冒⋯⋯」

「知道了知道了,快過來。」

愛一個人恐怕還會永遠不嫌煩的叮嚀同時被叮嚀,即使嘴上嚷著囉唆還有好煩之類的字句。

寒冬大概只存在於39號8樓之1以外,從來沒有入侵進她們的小天地,這樣很好,黃美英想。



黃美英說,過完這個冬天她想請假兩週回去看媽媽,金泰妍說,因為要保護美英不被壞人抓走所以她也要去。

黃美英笑著輕輕捏了捏金泰妍,她說,好,我們走吧!

生活總沒有太多預想中的精彩,可以期待的不過只是一些再平常不過的玩笑話或者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擁抱,這樣很好,真的。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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