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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

 

044

 

出了手術室以後大概是世界太吵細菌太多,大門未知子的腦袋有很多時候不能正常運作,不像腫瘤的位置與血管的分布那樣可愛,她就算閉著眼睛也能精準無誤直搗病灶。

 

思緒栓塞遂成為日常。

 

當她用了將近半天的時間屢屢從和室小客廳投遞自以為與窺探無關的目光,坐在最遠處沙發上的城之內博美,和廣木百江難得並肩而坐,隨意翻閱雜誌的指節分明而且從容。

 

從容。

 

大門未知子向來習慣城之內博美一貫的從容,不習慣的是明明對方聽見了更換麻醉醫的提案,她的麻醉醫卻只是走到廚房,熟稔的從櫥櫃裡端來一盒餅乾,像個不容怠慢的女主人,行禮如儀地在春天的老舊屋子裡吹起寒意。大門未知子聲音宏亮咬字清晰,就連尾音裡的微慍也不曾想過藏匿,城之內博美不可能沒聽到,怎麼回事?

 

赤木源在喝過一杯茶以後匆匆開著小貨車離開神原名醫介紹所,離開前不忘對著大門未知子說了一句就拜託您了大門醫生,我已經失去妻子,不能再讓草太從我身邊離開。

 

彼時大門未知子斜靠著老舊拉門,停在門口的那輛小貨車,曾經將她帶離自怨自艾的幽谷,後輪沾上深淺不一的泥漬,從金澤到東京,孤狼回家以後,把那片海與山林間的氣味裝進行李箱收藏至今。

 

大門未知子點點頭,她說為了答謝你的豬肉火鍋,請相信我,我不會失敗的。外科醫生的不會失敗建立在某種同樣找不到確切成因的安心裡,關於效率與習慣,如果習慣出現缺角,恐懼悉數佔領後的風險,不知道要慘賠掉多少心驚膽顫的瞬間。

 

索性把半張臉貼在桌上,對上晶叔從廚房走回來的身影,大門未知子刻意壓低音量湊向晶叔,「城之內醫生有和你說什麼嗎?」

 

擱在隔熱墊上熱茶冒著升騰白煙,晶叔瞇起眼笑了笑,「沒有哦,只是跟我要了一份新的班表。」

 

茶香四溢,消弭不了空氣裡過分殘留的靜謐,大門未知子癟著嘴,別過頭,好半晌終於喃喃般低嚷:「晶叔你啊,跟城之內醫生都是一樣的——」

 

晶叔還是笑,攏了攏罩衫與大門未知子對坐,午後的光跟著小窩裡的班凱西一起斜躺,四個小巧精緻的茶杯裡分裝香氣,他輕輕放下茶壺,問道:「未知子怎麼了嗎?妳是說我跟博美對於理財方面都一樣精明,至少比妳精打細算,是這個樣子嗎?」

 

「啊——」出門前被城之內博美細心撥理整齊的髮絲再度散亂,大門未知子雙手抱頭霸佔半張桌面,漸弱的語調像一杯茶放到微涼:「是是,都很精明,用那種我怎樣也搞不懂的精明讓我以為下一秒就會失去你們,這樣很好玩嗎?晶叔。」

 

「妳不能只在手術室裡獨當一面呀未知子,我已經帶著妳看過很多失去的過程,到現在也還學不會怎樣調適嗎?」指尖將茶杯推到大門未知子面前,晶叔不給外科醫生再發牢騷的機會,對著陽光的另外一角喚道:「茶泡好了,都過來吧,新的班表我已經排好了,等等妳們對好以後簽個名。」

 

「簽什麼名……晶叔你幫我勸勸城之內醫生把回診時間改回來還比較實在一點……」音量壓到最低,降噪未果,泛起微啞的毛邊。

 

「是妳自己提的不是嗎?如果只是因為她不乖乖回診妳就這樣鬧脾氣,我也只能照著妳的意思改,未知子我們是小公司,人手調度不容易啊——」晶叔好整以暇的調侃點到為止絕不外流,轉身將剩餘兩杯茶各自遞上:「這次的手術說容易也不容易,雖然未知子過去也有過經驗,但麻醉的部分還是不能有任何馬虎,尤其是孩子。」

 

城之內博美接過茶沒答話,濃郁茶香裡淺淺盪開的是廣木百江的嗓音,她說天堂院長似乎很想要這個病人呢,畢竟雙方為了醫院排名似乎都拚盡全力,況且小兒科手術的關注點還是蠻大的。

 

已經用了很多年的暖桌被城之內博美手裡的茶杯敲出鏗鏘聲響,香氣濺上桌緣,留下一圈霧氣,她眉眼低斂,不溫不火的沙啞語調闖進乾燥空氣裡,「廣木醫生,還是選擇對患者最有利的方案還是比較恰當吧,雖然只要有大門醫生,在哪間醫院開刀其實差別不大,但最好還是別為了私利干擾患者。」

 

屋齡老舊的洋房多半時候被麻將流轉的碰撞聲響圍繞,大多時候出現在晚上七點到十點之間,除此之外偶爾也夾雜班凱西意味從來不明的叫喊,為了罐頭或者更多零食,至於城之內博美,陳述的語調冷冽表情嚴肅,是為數不多的短暫例外。

 

熱氣氤氳的眼角先是看看左邊的城之內博美,再望向右側的廣木百江,大門未知子下意識被僵滯的沉默驅使,吞下半杯熱茶後忽然嘿嘿笑了兩聲,「對啊只要有我在,在哪裡都沒差好不好。」

 

桌上的一圈霧氣再次被印上另外一個圓,將溫熱茶杯出多餘的熱氣,也許來自高溫未退的前夜。城之內博美斜望了大門未知子一眼。

 

「對啦我是說在哪裡都沒差,就是時間上可能還是會有誤差……」來自這幾年間在手術室裡培養的默契,大門未知子想也沒想低下頭來,噤聲兩秒後的低語像被老師斥責後的無辜辯駁,「就算有時間上的誤差那也是因為城之內醫生妳……」

 

「大門醫生,我現在談的不是這個。」目光藏進茶湯單薄的倒影中,城之內博美答得柔軟,想起大門未知子在出門前的半小時忽然闖進浴室,無處可躲,被她放在洗臉檯左側的毛巾成了遙不可及的遠方,害她一時之間手無寸鐵,只差沒有沉進浴缸深處把自己淹死。

 

外科醫生擅闖的理由是在外面沙發等到睡著的時候做了一個夢,夢到那道被兩次手術勾勒出的傷疤忽然滲出血水甚至發膿,所以現在要檢查傷口,事不宜遲。

 

於是好不容易過了一夜終於消退不少的溫度,又被外科醫生毫無道理可言的指腹劃開一道高溫,任何醫療保險都沒能給付的病症。

 

當城之內博美聽見自己被換掉的時候,竟在心裡偷偷慶幸,她想這樣也好,不啻為另外一種治療的途徑,遠離三個人兩把傘的幼稚問題,遠離大門未知子比進逼更可怕的相擁與其它。

 

大門未知子沖城之內博美吐吐舌頭,茶香還沒真正沁入鼻間就先潤過喉嚨,字句之間藏著回甘過後的淡淡水氣,「城之內醫生,妳不要總是擔心這些小事情,我現在只關心草太。」

 

 

腫瘤寄居的那段時間,疼痛總是切斷思緒路徑,除了咬牙等待痛覺暫時仁慈,任何語句都不被允許;可感冒不一樣,再平常不過的症狀也能讓她被冷靜拋棄得很是徹底,從容也僅僅是過於單薄的外衣,她想也不想逕自接續,「大門醫生,這不是小事情,這些事情都關於妳。」

 

大門未知子接過茶壺才要開口,右手邊的廣木百江,率先截斷城之內博美難得不太穩定的節奏,「不用城之內醫生提醒我也知道,知道城之內醫生一向對未知子很上心。但是妳可以不必擔心。」

 

和患者溝通向來必須仰賴精準而無任何偏差的詞彙,腫瘤的位置不能大概,在體內哪個地方、尺寸是幾乘幾公分大、手術採用的術式,乃至於手術前的禁食規範,模稜兩可是最為鋒利的大忌。

 

廣木百江用了上心兩個字。

 

怔忡容易害人口乾舌燥六神無主,大門未知子深以為然,把晶叔才剛煮好的茶幾乎消耗了大半壺,等到毛躁喉間排列駁雜的字句梳理整齊,城之內博美已經轉身走向沙發,拎起包包穿起外套,她說晶叔剛剛不是說味噌沒了嗎?我現在出去買吧,等等回來再簽班表。

 

城之內博美身上那件不屬於入春時節的厚重外套,出門前被大門未知子不由分說的從衣櫃深處拿了出來,她替她仔細捲起過長的袖口,不忘將拉鍊拉上隔絕料峭寒風,隔絕不了肌膚摩娑過後的微癢觸感。

 

當生活中最細微的單位也繡上大門未知子的名字,城之內博美又一次匆匆奪門,怕的是自己變成和大門未知子同年級的小孩,理直氣壯的對廣木百江說,不要把上心用得這麼容易,妳不會知道這一切其實需要翻山越嶺。

 

所以被換掉也好,像終於盼來某種停損的中繼。

 

 

城之內博美希望一踏出神原名醫介紹所就能面向熱鬧喧囂的澀谷街道,可以輕易隱身進縱橫交織的嘈雜裡,她失敗的味噌脫逃術也不過是拖延了短短幾分鐘的空白,隨後又被大門未知子修長雙腿輕鬆追趕,從超市的第一個貨架開始。

 

大門未知子雙手背在身後走在城之內博美前面,順手把架上的零食一一丟入後方的推車裡,一雙眼睛圓亮晶瑩,清澈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傾倒所有秘密,或者在城之內博美面前根本就沒有太多秘密。

 

「大門醫生,我來買味噌,妳買餅乾回去要做什麼?妳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大門未知子才丟進推車裡的零食又被城之內博美重新填回貨架上的缺口。還在氣惱自己的口不擇言,城之內博美無奈停在轉角,還沒遇上尖峰時間的超市空曠安靜,靜靜看著大門未知子轉身走了過來。她總在那樣過於獨佔的片刻裡以為,時間會被大門未知子壓縮成方便攜帶的模樣,最好收進心底,不容任何他人輕易參與。

 

大門未知子嘟著嘴,居高臨下望著只穿著運動鞋出門的城之內博美,彎起眼角,在推車裡偷偷塞進一盒迷你銅鑼燒後笑著開口,「城之內醫生按照我們之前排好的日期回診,我就再請晶叔改一下班表,妳覺得怎麼樣?」

 

「那時間我是真的不行,小舞最近有假會回來,我要帶她回去一趟。大門醫生妳別老是為難晶叔。」

 

「那妳也別老是為難自己啊,不開心的時候難過的時候還是說出來比較好,還有不要老是對別人那麼有敵意,城之內醫生妳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

 

一段話往往始於盛氣凌人而終於不太成功的溫柔,城之內博美曾經為此困惑許久,直到把大門未知子詮釋成一陣風。

 

沒再回應大門未知子的話,也不再拒絕推車裡出現味噌以外的東西,走回神原名醫介紹所的路上被漸漸盛放的櫻花暈開一片不該再貪心渴望的粉紅,適合戀愛與告白,這些都與她再無關聯。

 

她還是更習慣手術室裡有助於平靜的淡綠與深紫,它們不會害她不夠靈光的思緒就此短路,倏然對著踏在建築物縫隙切割出的一束陽光裡的大門未知子說,大門醫生,那不是敵意,我知道不管工作還是生活我們都不該互相干涉太多,我也沒有干涉我只是不太喜歡……不太喜歡看見某些人和妳在一起,我知道這樣不好……

 

城之內博美不是少女,也已經成為一名母親,卻仍差點失溫在大門未知子澄澈的眸底,她自己都說了,這樣不好,但是沒有辦法。

 

她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外科醫生提著購物袋,像個孩子一樣踩著形狀切割不一的陽光找到最適合對望的焦距。袋子裡的一盒味噌與十包餅乾是她又一次愧對晶叔的最佳例證,包括這一次被粉紅色突圍後的口不擇言也是。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城之內醫生喜歡什麼?」

 

大門未知子勾起嘴角問得漫不經心,尾音躍上樹梢,柔軟搖落花瓣。她對新聞大肆報導的賞花盛典沒有興趣,但如果城之內博美也在,那或許可以。

 

她是說,從今往後的每一次花期。差一天差一個小時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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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最後一句借《霸王別姬》台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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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關於「不完結」這件事情,聽起來有點荒謬但是,當超過一個以上的人提起的時候,就是我自己需要去考慮衡量甚至做功課的開始,之前第一次匆匆完結就是害怕會變成冗長又可怕的無腦鄉土劇,也怕過量的文字會把很多東西磨平,對很害怕,我是很容易跟害怕為伍的人,可又有人再提之後,害怕必須轉化成另外一種推動。很災難,還是要試試看。


2.承接第一點,討論到「關係確定」的時候,也許可以這樣想,結果已經被推定被確定了,不管戀愛、愛情、喜歡這些字眼有沒有出現,它們都在進行著,在言語的交鋒中,在居家空間的進退攻防裡。


3.晚安,謝謝,假期愉快!繼續摸索😭😭


4.其實今天有BGM:西野加奈的Rainbow

youtube:链接

B站:戳戳

有空的可以看一下歌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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