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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秩-O.T.N.

補檔2015.3.29

有人在問這篇才發現竟然沒放進來,之前寫給OTN的,果然遺憾比愛更長,想念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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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秩-O.T.N.

 

BGM:Colbie Caillat - Fallin' For You

 

入春的第一波鋒面料峭微寒,細雨點點滴滴霧灰了天空,深夜發狂般拍打老舊公寓的斑駁屋簷,黃美英手裡握著手機睜開眼的時候,正巧對上金泰妍門縫後的眼睛,瀏海濕漉漉貼在額上。

 

「不是讓妳先睡嗎?」摺疊傘撐開晾乾,肩上背著的包裡放著一整疊資料關於下個月即將出版的新書,金泰妍焦頭爛額之餘,心上總有個黃美英。

 

黃美英揉揉眼睛,晃了晃手機,笑著說,「daedae妳今天po的那篇拼字遊戲我解出來了!想說等妳回來要趕快跟妳說的。」

 

那些留給Pinkmonster的絮語都在翻騰流轉的資訊世界裡成為過去,如今TY粉絲專頁多了很多生活裡最細碎的小事情,像是深鎖多年的厚重門栓被誰輕輕撩起,不讓心情躍然紙上卻無處安棲。

 

金泰妍略不可置信的挑眉,放下包包,脫下被雨絲浸溼的外套,小心翼翼繞過角落邊熟睡的兩隻小狗,低頭一瞥茶几上對折的白紙上,斗大的英文字母彎曲繚繞,深夜時分忍俊不禁爆笑出聲。

 

「這是妳剛才臨時寫的答案嗎?」

 

黃美英垂著八字眉不滿地挺直背脊,「才不是,今天拍戲的空檔都用來想了,妳笑什麼?不對嗎?」和前輩合作的動作電影險些害她丟了手鍊又摔傷了手從此落下後遺,幸好上映後佳評如潮,進而替她爭取到另外一部劇情片的片約,片酬與整體製作都令人滿意,能夠不用拍攝爆破場面,這點金泰妍更滿意。

 

清晨九點出現在粉絲專頁上的三個英文單詞被挖了空,開頭字母分別是O、T以及N。

 

金泰妍無意為難讀者,灰濛天色隱約預告日光的早晨,她小心翼翼蓋好黃美英的被子拉緊窗簾,廚房的烤麵包機叮地響起聲響夾雜著敲動鍵盤的清脆頻率,每個單詞後面皆寫上提示。

 

O開頭的單詞提示簡單明瞭,一如黃美英一年前在雜誌專訪上吐露的語句——根。

 

T開頭的單詞則寫著——生活依循的根本依據。

 

最後是N,金泰妍輕輕敲著鍵盤,寫下——不停的。

 

黃美英興致勃勃指著白紙上用粉紅色鋼珠筆寫下的答案,彎著眼不肯放棄追問,「這樣寫對不對嘛?如果不對我能不能也有禮物⋯⋯」

 

不疾不徐倒了杯水走到黃美英身邊坐下,金泰妍手一指,問道:「告訴我,為什麼妳會這樣寫?」

 

黃美英其實有點想睡了,即便劇情片不若商業動作片來得曠日費時,導演為了趕拍進度將通告壓縮,全劇組夜以繼日辛勤拍攝,就是為了趕在冬天參加國際電影節的競賽項目,她眨眨眼,呵呵笑咧著嘴角,「第一個是我亂猜的daedae⋯⋯可是後面兩個我真的都有認真想哦!」

 

看得出來黃美英大概是想不出答案了,金泰妍指尖抵著過分寬大的Oh,擺擺手,「先不管第一個了,第二個呢?T的單詞妳為什麼這樣寫?」

 

逕自倚著金泰妍僅隔著單薄長袖布料的肩頭,突起的骨頭磕得生疼,黃美英眼底忽而閃現星光,「daedae妳不是說那是生活依循的根本依據嗎?對我來說,就是妳呀,所以寫了Taeyeon——」

 

黃美英大概是金泰妍近期看過,最能貫徹何謂「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的最佳人選。

 

「那為什麼最後一個寫了自己的名字?又不是N開頭的字,不算數——」

 

「我常常在想,這十年,我總是追著妳,甚至有時候像是逼著妳一樣,所以不停的那個人一直都是我。」黃美英欲睡嗓音沉入朦朧雨夜,愣了半晌倏地又拉高音調,「所以是Tiffany!」不忘把最後的NY兩個字母大寫加粗標示。

 

「妳確定妳最後的答案就這樣?而且這是三個不同的單詞哪有像妳這樣拼的?Oh-TaeNy?」

 

「不行嗎daedae⋯⋯」

 

金泰妍重新把紙張擱回桌上,紗窗左下角掀翻的小破洞滲入幾滴零星雨點,濕了踏墊一角,她笑笑沒答話,側過身,雙手扶著黃美英的肩膀,傾身吻在她睡痕未退的額頭上,「去睡吧,順圭跟我說過了,她明天早上六點就會來接妳,妳要是賴床我是不會叫妳的。」

 

「泰妍——」

 

「嗯?」

 

「要是我真的猜對了,能不能有獎勵。」再不相互閃躲的目光藏著紋理相似的傷,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和金泰妍一起住了十年的頂樓加蓋公寓,黃美英軟下語氣,再不執著恪守最後一身驕傲。

 

獎勵。

 

黃美英說的委婉含蓄,金泰妍說道:「妳想要什麼?」

 

想要什麼,這個問題十年來黃美英日夜思索,彷彿墜入時空斷層不停輪迴,能吞象的大概不只有蛇而已,她這頭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獅子也能。

 

「我們兩個的關係,不能試著公開嗎?」黃美英問得極輕。

 

金泰妍說她自己是終於上岸的魚,再不潛伏於混沌未明的汪洋,先前那些只對黃美英起了作用的拙劣謊言,皆依傍著十年來無從割捨的情感而生,她若真的是童話故事裡的小木偶,說謊後的鼻子肯定比她們一起走過的十年還要還來得長。

 

即便上岸,她也要保護她。

 

金泰妍起身,說道:「美英,妳這次的新電影商業成分不再那麼高了,妳知道這代表什麼嗎?代表妳的演技不會再被那些動作特效遮掩,我覺得⋯⋯」上了岸以後,以往日夜迂迴的思緒沿著她繳繞晦澀的心口走向出口,她能為黃美英想出一百個為她好的方法,就是不太願意親口說愛她。

 

自從上一次金泰妍說出喜歡很久了的告白以後,生活再沒波瀾,波折倒是不少。

 

黃美英嘴角抿起疲累弧度,慣例縮在金泰妍某件外套裡的她,像是又被金泰妍逼到路口迷了路,「雖然拼字遊戲我沒有猜對任何一個字,可是daedae,十年了,我一直追著妳跑,我不知道妳什麼時候才願意停下來。」別過頭,雨絲糾纏窗玻璃倒映瓦數再不若以前微弱的燈光,「我是說,只為我。」

 

從沒想過關於安全感的有效期限,它們甚至該被歸類在消耗品,磨損愛情最初的光澤,黃美英陡地低下頭,下顎抵住弓起的膝蓋,「妳是不是又覺得我在爭了⋯⋯」

 

不能簽署任何具法律效力的文件,總有幾個夜裡她夢見金泰妍再次走遠的身影沿著六樓樓梯一路向下,深淵無邊無際。

 

黃美英想留住金泰妍,金泰妍想保住黃美英的夢。

 

即便這中間再無任何一個別人恆亙,時光歲月彷彿仍不願輕易放過她們。

 

嘆了一口氣,金泰妍沒忘記近期公開戀愛的眾明星們陷入怎樣的窘境難以脫身,況且早在這之前,她的美英早已傷痕累累,來自輿論與自己。深可見骨的傷流了血,終會引來鯊魚群聚。

 

終究轉身,金泰妍蹲下身,揚起的下顎線,溫柔的很不明顯,「黃美英我說過了,不要妳爭是怕妳受傷,被記者發現了有什麼好?我們帶狗出門散步會被拍,記者甚至會對著妳窮追不捨只問我們的感情問題,而不關注妳的作品,妳真的想要這樣嗎?」

 

黃美英直到現在才發現,以往金泰妍幽深混濁的眼底透不進光,是因為溫柔太滿又急欲閃避,那些她漸漸看不清軌跡的夢想,最終都落進金泰妍的心底,她替她捧著。

 

「可是⋯⋯」黃美英扯了扯金泰妍的衣角,說:「可是至少那樣子的時候,我們不用躲,我們是真的在一起的,至少新聞照片⋯⋯會是我們兩個人一起。」肩並肩或手牽手,親密得比誰都自由,想起那一次商場外,混亂人群中金泰妍的掌心像能抵禦流言蜚語,堅定執著的樣子。

 

遠處傳來悶響的雷鳴,萬物將要復蘇的時節,不知道是不是今年的第一道春雷。

 

再次握住黃美英泛涼手心的金泰妍,不言不語瞅著黃美英一緊張就會緊抿到發白的嘴角,抬頭看看時鐘,看看窗外這場春雨,她說,「去睡吧,我先去洗澡——」

 

Prince睡到忘我的粉紅色肚皮周圍,絨毛整齊,也只有金泰妍會記得每個月定時把小狗送到美容院剪毛修剪有時還綁上不符合性別的粉色蝴蝶結。

 

這樣的金泰妍,十年來在這座城市裡,從來都只為了黃美英一個人,包括這場看似莫名其妙的拼字遊戲。

 

「金泰妍⋯⋯」

 

「活動到下週三結束,妳真的解出來了就跟我說。」

 

「可是又沒有獎勵。」嚅著嗓音,意興闌珊靜靜聽著悶雷響動她和金泰妍再次走過的季節,黃美英起身越過她自顧自走回臥房,整個人蜷進被子裡以前,慣例的那句晚安,倔強躲在溼冷牆角。

 

黃美英要的獎勵相較於這十年來的閃躲迴繞來得簡單容易太多,金泰妍不是給不起,但李順圭時不時便抓緊機會的耳提面命,她幾乎把它們刻進心底那扇半敞的門扉上。

 

 

夜晚她們仍擠在同一張床上擁有同款洗衣精香氣,露檯上的水窪摘下灰厚雲層後隱現的月光,金泰妍還是有很多話想對她的Pinkmonster說,趁她不注意的時候。

 

她是害黃美英歷經長達十年的創傷症候群的元凶,即便這輩子不管黃美英是否願意回航,她都將守著這棟六層樓高的加蓋老公寓,可她的美英時時刻刻預見的宛若只有別離與傷害侵入生命,上岸以後,黃美英的驕傲再不管用,仍是那頭不肯輕言低頭的獅子,茫然的時刻尋覓金泰妍的瞬間卻日趨成為主軸。

 

不用強逼自己學會不依賴的她,依賴起來恨不得變成金泰妍的影子,亦步亦趨跟在身後,不遺漏所有喜怒哀樂,也就沒有理由再被拒於千里之外。

 

已經沒有任何武裝可以捍衛堅強與驕傲,金泰妍是黃美英的最後一道防線,比夢想還要深重,金泰妍又怎麼會不懂。

 

李順圭說這次的新作品可能是黃美英自拿下新人獎以後再次翻紅的好時機,金泰妍妳也想看美英更加耀眼,離夢想更近吧——

 

並且答應她,每一次的演出,金泰妍都會當最忠實的觀眾,看穿她的眉眼之間流轉了什麼樣的悲喜。

 

至於黃美英想要的獎勵,暫時都被拼字遊戲堵在身後沒有蹤影。

 

那一晚轟隆響遍整座城市的春雷,掉進黃美英迷糊的夢境,似又聽見金泰妍低聲呢喃著說,黃美英世界上不會有人比我更喜歡妳了。

 

夢的擬真度竟如此驚人,連金泰妍的扭捏也惟妙惟肖的一併複製。

 

 

隔天金泰妍接到黃美英訊號不佳的來電,電話那頭雨聲穿過話筒沙沙作響。

 

「daedae我知道了——」

 

「黃美英妳不是在趕拍嗎?知道什麼?」起身走出會議室,關於多年前那本吸血鬼與攝影師的小故事,編輯有意將它再次出版並且增加篇幅,或許就是猜字活動的最終獎品,為此金泰妍已經連續一星期進出版社討論相關事宜。

 

「T!那個字是Time,對不對?因為泰⋯⋯」

 

沒說完的語句被雨聲匆忙吞沒,金泰妍擰擰眉,再次回撥的電話未見通話品質有任何起色,「黃美英妳那邊在下雨嗎?為什麼這麼吵——」

 

「daedae妳聽得見我說話嗎?現在已經先停拍了,導演說雨太大了根本拍不了,妳剛剛到底有沒有聽見我說的答案?」

 

翻拍Woody Allen於1985年拍攝的電影開羅紫玫瑰,講述一名生活失意的女主角靠著進電影院看電影紓壓放鬆,有一天電影裡的角色竟走出螢幕與她相戀,還害得飾演劇中角色的男主角本人一時之間有了分身而鬧得天翻地覆——

 

女主角如何面對劇中角色真實走出螢幕外的情緒變化,再者與男演員之間的周旋掙扎給了演出者相當大的發揮空間,黃美英當初從眾多女演員中脫穎而出,說什麼也得好好把握這次機會,畢竟好的演員除了自行具備相當的演技之外,若能碰上好劇本更是如虎添翼。

 

金泰妍沉下嗓音,會議室外的長廊僅存最後一點微弱日光,「什麼答案我沒聽到,是今天一整天的通告都不拍了?」

 

唉。

 

「嗯⋯⋯導演說順延到明天呢。」

 

「我去接妳,半小時後到,有什麼事情晚點再說。」

 

春夏秋冬十輪更迭,金泰妍恍若給了黃美英很多不可勝數的無疾而終。

 

都是這場該死的大雨,怎麼就沒聽見她想了很久才終於蹦出腦海的答案。

 

黃美英頹然坐在演員休息室,打電話告訴順圭泰妍會來接,公司有事情就去忙吧,那頭的李順圭叮嚀千百次也不厭倦,說美英妳們自己小心,資方這邊挺重視這個的,妳們要做什麼我管不著,但低調點總是好的。

 

生命總在一次次的弔詭裡探見真實,譬如埋怨自己何苦大老遠從洛杉磯跑來這座城市尋夢,兜轉多年最終和金泰妍相守卻又不能訴諸世界,寧可那些夢永遠留在白日不要被實踐,可若沒有來到這座城市,便沒有金泰妍。

 

每把自己推翻一次,金泰妍就愈往心底紮根一寸,宛如深陷流沙。

 

順圭曾經凜起嗓認真問說,有沒有公開真的那麼重要嗎?別人不是都說秀恩愛會死得快嗎?黃美英妳這一次又在執著什麼了?

 

彼時黃美英搖搖頭,眸光落在那條被思念與爆破滄桑了樣貌的手鍊上,她說我總怕泰妍會走,像以前那樣子,又把我推得遠遠的,已經十年了,要是下一次我再也追不上她了,那該怎麼辦?

 

李順圭拍拍黃美英的肩,犀利得一如股市分析師,「妳以為這十年是妳自己追上金泰妍的?如果不是她主動停下來等妳,妳怎麼可能跑得贏——」

 

⋯⋯

 

原來是這個樣子。

 

「所以我更沒有安全感了順圭,主導權從來就不在我身上⋯⋯」

 

被時間與某個人的迂迴反覆醞釀悵惘,甚至好幾次在記者聯訪時被問到關於感情的問題,關於以前的那個他以及現在是否空窗,黃美英幾乎就要脫口坦誠,可惜李順圭的反應靈敏非常人能及。

 

「相愛可能沒辦法解決所有問題,可是妳們相愛了十年,我覺得不管怎樣,一定會有最適合的方法,只要妳不衝動,金泰妍不悶騷,世界就一定會和平的——」比了個勝利手勢,李順圭歸納多年來的經驗有了這樣的結論。

 

兀自在思緒中迷航,黃美英再抬頭,看見金泰妍穿著卡其色風衣斜倚在門邊,手裏一把透明自動傘,傘骨處微微生鏽,大概放在頂樓加蓋的公寓日曬雨淋了太久。

 

「走吧,回家。」從不拖沓的字句沒有太多甜言蜜語的成分,只在最後兩個字加重語氣,那就是金泰妍十年來的真心。

 

回家。

 

黃美英眼角殘留的疲憊不允許被卸妝乳稀釋,癟著嘴,記憶迅速回籠,「daedae我剛剛把答案想出來了⋯⋯」

 

還是沒答話,收好傘擱在門邊,混亂梳妝台前一眼認出黃美英的隨身物品,井然有序收進包裡,最後理好她的她額前亂翹的髮絲,「先回家,再晚雨會更大的,我看劇組好多人都提前收工了。」

 

「金泰妍——」

 

「黃美英妳餓了嗎?」

 

「餓了,我說泰妍——」

 

狼狽上了車,安全帶咖噠鎖住躁動不安的黃美英,半眯著眼呐呐說道,「泰妍,T開頭的那個字,是Time對不對。」

 

「怎麼會這麼想?」正確解答吝惜藏在嘴角,金泰妍屏氣凝神仔細望著雨刷不斷撥落豆大雨點,企圖從中將路況看得更加清晰。

 

「妳給的提示不是說這是生活依循的基本根據嗎?我想過了⋯⋯我們兩個生活一直以來依循的,就是時間。」十年了,世界上發生那麼多大事情,天災人禍紛擾頻仍,唯有她和她共處的六樓老公寓沒被時代拉扯。

 

「嗯。」

 

「daedae妳嗯什麼?」

 

「再把另外兩個想想吧,我沒說不給妳獎勵。」放慢車速轉了彎,金泰妍伸手調低空調口,「還是妳想要簽名新書,也是可以的⋯⋯」

 

就算黃美英都猜對了又如何。

 

「其實我把最後一個也想出來了⋯⋯」黃美英別過頭,雨勢猖狂模糊街景,還有那個總是對金泰妍任性的自己。

 

金泰妍哦了一聲,「講講看。」

 

「不停,時間不停,所以是Nonstop。」

 

對或不對,她們始終得躲在老舊的六樓公寓相愛,愛情染上暮色,透出昏黃,遠遠望去還以為那是將要凋零的模樣。

 

「這是二獎,大獎等妳都猜對了再說。」視線前方的紅燈散出扭曲光暈,大雨滂沱遮不住金泰妍的吻落在黃美英臉頰上的溫度。

 

 

晚上十二點半黃美英洗完澡半濕著髮走到客廳,看見金泰妍對著電腦屏幕流轉無數靈感,揉揉每逢潮濕陰雨總會痠痛的手,挨在金泰妍身旁問,「那隻吸血鬼和攝影師現在怎麼樣了?」

 

停下動作轉過身,指尖還留著故事的熱度,金泰妍抬眸,順勢溫柔按壓黃美英曾經包裹著粉紅色石膏的舊傷傷處,「痠嗎?」

 

「嗯⋯⋯泰妍,告訴我,吸血鬼和攝影師怎樣了,我不會洩密的。」和十年前的雨夜如出一轍的目光晶瑩透亮,黃美英急問。

 

嘴角梨渦淺淺漾開,金泰妍說,「現在啊⋯⋯因為城市裡的有心人偷偷向媒體爆了料,試圖造成人類與吸血鬼之間的對立,於是吸血鬼的身份曝光被整座城市的居民知道了,而吸血鬼以為攝影師和眾多人類都是一樣的,所以她們現在有些小誤會。」

 

「她們會因為這樣分開嗎?」黃美英聽得入戲,另外一隻手反握住金泰妍的睡衣一角。

 

金泰妍搖頭,「不會。」

 

「為什麼?」

 

這十年來也是這樣的,金泰妍走到後面的櫃子拿過吹風機,任憑轟隆嘈雜隔斷雨聲與黃美英的追問前,像個故弄玄虛的說書人,不願透露全部,「因為她們彼此相愛,而且相愛很多年了。」

 

「那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

 

「頭髮吹乾了再告訴妳。」

 

最後的最後往往是黃美英睡倒在金泰妍肩上,她沒聽見的後來遂成為一個個懸念留給日後的夜慢慢綿延。

 

想起上一次的短暫離別隔著時差與海,已然讓理智潰堤,她始終難忘當時看見黃美英細瘦手臂包覆著厚重石膏的樣子。

 

要是可以,她也寧可黃美英是自己的影子,就不會把她傷得遍體鱗傷毫無自知。

 

凌晨三點零九分,金泰妍再不寫給Pinkmonster的頁面出現這樣的一則貼文:「面對生命裡的重要離別,別急著說再見,試著說說看謝謝,讓感謝代替道別,也許就會有機會再遇見。」

 

總還是要回頭感激生命裡的無數離別與意外,否則真心的形狀,從來也都是虛無模糊的落在天邊,金泰妍只是有感而發,荏苒歲月裡刻意而為之的數次擦肩。

 

 

第二天還在廚房準備早餐便被睡眼惺忪的黃美英從後方緊抱。

 

「daedae妳昨天凌晨的貼文又在寫什麼了?什麼離別不離別的⋯⋯」

 

「黃美英去刷牙。」

 

「是不是關於我們的⋯⋯」

 

「妳有看到我寫給Pinkmonster了嗎?沒有就別亂說,地板涼,去穿鞋,然後快點刷牙——」

 

黃美英想要的安全感,都被金泰妍不著痕跡藏在生活的幽微角落,像春天的第一道陽光,曬進心裡,溫熱得不算徹底。

 

等黃美英按部就班一一執行金泰妍的指令,坐在餐桌前,連早安都來不及說,已經看見金泰妍急忙收拾包包,人甚至跑到玄關邊準備穿鞋。

 

「daedae妳不吃嗎?」

 

「昨天晚上寫的章節我要給編輯看一下,晚點順便開會,妳吃吧,我跟順圭說好了,等等讓她在樓下等,我走了,妳出門記得帶把傘知道嗎?」

 

「金泰⋯⋯」早安沒說,再見也沒說成,連昨晚的貼文都得不到答案,黃美英愣愣喝完牛奶,對桌空蕩蕩的沒有視線可以停住的焦點,唯獨一旁的手機格外顯眼。

 

等黃美英咬下半邊吐司回過神,金泰妍早已不見人影消失在雨後潮濕的老公寓樓梯口。

 

沒有手機是要怎麼聯絡?

 

黃美英想也沒想,粉紅色卡通睡衣慫垮垮穿在身上,腳踩拖鞋,啪嗒啪嗒,把清晨的老舊樓梯間踏出分貝不小的喧囂。

 

嘴角還留著吐司殘屑,黃美英正要跑出巷口尋覓金泰妍的身影,忽然被一股力道向暗巷裡一扯,眨眨眼,熟悉的同款洗衣精香味落入鼻間。

 

「黃美英妳穿著睡衣跑出來做什麼!」

 

黃美英垂著眉,指著金泰妍,「妳的手機忘了拿我幫妳帶來了,那daedae妳不去公司又躲在暗巷裡做什麼?嚇死我了——」差點以為是變態。

 

緊緊摟住黃美英,金泰妍下巴一抬,低語:「妳看,角落那邊有個記者,應該是在等妳出來。」

 

「泰妍⋯⋯」被金泰妍摟在懷裡,黃美英髮絲亂翹,陰暗狹長的窄巷中,聽見自己和她同樣清晰的心跳聲。

 

「噓!我看那人等等準備要收東西了。」

 

「我是不是讓妳困擾了?」

 

黃美英寬大的粉紅色睡褲褲腳露出暗巷外,嗅覺敏銳的八卦狗仔不會放棄暗處任何一聲微弱窸窣。

 

是不是春天的腳步近了,提出的所有問題都被初春冷風擋在城市之外,她還沒得到答案,只看見記者拎著相機小跑步向這裡逼近。

 

黃美英情急之下把金泰妍的純白襯衫擰出好幾條皺摺,「daedae怎麼辦!」

 

「噓!就是那麼大聲才把人給引來了——」

 

比起被摟在金泰妍懷裡的畫面曝光這件事,黃美英同樣惺忪的心緒紊亂,好半晌才開口,「daedae我比較擔心我現在素顏⋯⋯」

 

她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黃美英什麼也做不了,只清楚記得金泰妍一個轉身之後,背脊一涼貼上身後潮濕的水泥牆面,被金泰妍嚴絲合縫的遮在陰影中,連同那個突如其來的吻。

 

不會有記者把暗處裡身著整套家居睡衣的女人與螢幕前拍攝無數時尚畫報的黃美英劃上等號,僅僅將之歸類在清晨激情未褪的一對戀人,如此而已。

 

吐司只吃了半片,脣齒間還留著殘屑與牛奶香氣,黃美英揉揉眼睛,聽見金泰妍溫軟的嗓音廝磨耳鬢。

 

她說對不起,大獎給得有些緊急,但是現在這個樣子我還是要保護妳。

 

保護黃美英的素顏也保護黃美英。

 

上岸以後的雙魚,連吻都給得這麼急,彷彿要把十年來偽裝成曖昧的真心悉數補齊。

 

直到記者悻悻然提著攝影器材與腳架消失在難得探頭的日光倒影裡,黃美英的掌心忽地被金泰妍用指腹寫下的答案,麻癢微熱。

 

 

既然大獎都給了,也不用再猜了,O是Ontology,本體論是為了探討宇宙最終的存在根源,我想了很多年,那天終於明白,有的思想家說萬事萬物的最終是有是無甚至沒有根源,可是我和妳的最終根源不過就是時間,如果不是因為這十年我們不停糾纏兜轉,離別後再遇見,遇見後又擦肩,就沒辦法像現在這個樣子生活。

 

脫下外套攏緊粉紅色睡衣下縮瑟的單薄身影,金泰妍似是滔滔不絕的自言自語,都是為了取代俗不可耐的我愛妳三個字。

 

黃美英打了一個哈欠,幾乎又要閉上眼的時候又聽見金泰妍的嗓音潺潺如流水:「所以美英,不用再追也不要再爭了,我就在妳身邊,如果妳真的想公開,我們可以仔細討論看看怎樣更適合,前提是要在妳的電影結束檔期之後。」

 

走到家門前她搖搖頭,試圖撫平金泰妍衣衫上的皺摺未果,面頰上兩抹微紅帶著熱氣,「不用了沒關係,這個獎勵已經很好了,我很喜歡。」

 

既然金泰妍說,她就在身邊,只為自己。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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