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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


 

024

 

回東京的那班電車避開上班尖峰時間,人群稀落,只有她與她的影子在陽光的斜角裡緊密相依,忘了這是第幾次的默許,城之內博美任憑大門未知子均勻的呼息落在頸間,身旁的她像是極累的樣子。想起臨走前大門未知子朝母親鞠躬致謝,似乎有什麼取代禮貌性的那聲再見攀上嘴角,聲線一如清晨的海水那樣冰涼——阿姨,下次有空的時候我能和城之內醫生再回來看您嗎?

 

母親把早上準備好的便當塞進大門未知子懷裡,淺色包巾上打了扎實的結,鎖住母親心底想說的那些慰留,母親說好,以後就和博美一起回來吧,妳們路上小心,謝謝妳啊大門醫生,這麼多年一直關照博美。

 

只記得那時候的大門未知子差點把懷裡的便當摔到地上,急忙擺手否認。她說一直以來該說謝謝的都該是我才對。

 

不管在生活中還是工作上,城之內博美往往只能捕捉到大門未知子的極端面向,工作上的一絲不苟,又或者是生活裡的幼稚嬉笑,這是第一次,看大門未知子清澈的眼底挾帶著海潮聲裡的寂寞。

 

於是等待電車進站的時候隨口問她,我家又沒什麼好玩的,大門醫生妳這是故意打擾我的私人行程嗎?還是……

 

始終將便當抱在懷裡的大門未知子,下巴那道長長血痕已經開始結痂,卻像在列車車輪與軌道磨擦出刺耳聲響的嘈雜裡,不著痕跡掀開另外一道傷口,打從父親的診所開始破敗以後就不曾癒合過。

 

「因為以前有人說我身上一點家庭味也沒有,我只是忽然有一點點羨慕,如果這讓城之內醫生很困擾的話,就當我沒說好了,對不起——」進站電車颳起的強風擋住這些年來不曾崩落過的落寞,大門未知子低下頭,搶在車門開啟的瞬間牽過城之內博美微涼掌心,試圖把話題遺忘在月台邊,「車來了,走吧。」

 

離峰時間的電車上,絨布材質座椅輕輕摩娑指腹上莫名的猶豫,月台邊的微涼冷風趁隙鑽進門縫間,城之內博美忽地向大門未知子傾身靠近,瞇起眼,「大門醫生……」

 

「嗯?」

 

「回去以後我再幫妳擦藥吧。」迅速退回合乎分寸的距離,城之內博美躲開眼前明顯呆愣的注視,暫時找不到靠近的理由。

 

城之內博美的嗓音總是微啞,像被細沙輕輕刮過,如果不是冬季日光曬暖後頸,大門未知子也許會在過於迫近的距離裡帶著輕微醉意,過去她在太多時間的斷片裡因為酩酊而誤以為,晶叔說的都是錯的。

 

晶叔當年曾在溫差極大的深夜裡就著火光語重心長的說,未知子妳要記住,別依賴任何人,這條路妳得自己走,還有,別太常想妳爸。

 

這是大門未知子遲遲沒能從晶叔身邊畢業的原因。

 

仔細想想其實也不該說是依賴,只是一個人走了很遠很遠的路,突然被某個人絆住步伐打亂節奏,像是乾燥煩悶的生命裡突然出現第一聲和絃。瀕臨不及格的學分停滯在遇上麻醉醫生城之內博美的那一天。

 

大門未知子緊抱著懷裡的便當,嘟著嘴低嚷:「城之內醫生肩膀借我一下,到了記得叫我。」不等城之內博美答應,偷偷將全身重量倚向身邊的她,終於能把那些衝撞體制時受的傷暫時放下,這才是本質上的任性。

 

車廂緩緩將家鄉的海岸線暫時晃向記憶深處,只留下大門未知子不列入原定行程中的影子被陽光拉扯,城之內博美不禁碎念:「也只有大門醫生妳能在手術前還睡得這麼安穩了吧……」

 

溫熱光線投向長睫,淺淺的陰影藏著深深的疲憊,大門未知子閉著眼,在一個哈欠後低低回道:「那是因為還好城之內醫生妳沒有不見啊……真是太好了。」

 

 

下車以後大門未知子頭也不回直奔醫院,明顯還沒脫離睡意的嗓音含糊說著下午的手術非常重要,城之內醫生,先幫我跟晶叔問好,謝謝妳喔。

 

城之內博美望著大門未知子的身影漸漸被人群淹沒,心口彷彿被外科醫生比狼更孤獨的落寞牽動,想起晶叔一次又一次的說,說未知子這孩子看起來那麼幼稚又容易衝動,只是因為心裡有很多寂寞不知道該怎麼說,博美,妳和她年紀相仿,有機會的話幫我說說她吧,我是真的老了,也說不動了。

 

怎麼辦。

 

少了家鄉的水氣與海,乾冷空氣一路將城之內博美送回神原名醫介紹所那片老舊的拉門前,迎面而來的是裝修師傅帶著工具準備離開的身影。她斜倚在門柱邊,空氣中有某種嶄新的氣味沁入鼻間,看著晶叔將布包裡的鈔票摺疊整齊一一收攏後,聽見晶叔說,博美妳跟未知子一起回來啦?她應該先去醫院了吧?

 

城之內博美點點頭,指著二樓問:「大門醫生的房間修好了?」

 

「該換的該修的都弄好了,對了博美,關於天堂院長提的合約的事情,我想和妳談談。」

 

晶叔抱著班凱西坐在麻將桌前,將鼻樑上的老花眼鏡拿了下來,捏捏眉心,道:「簽約金數目確實不小,如果拿到這筆簽約金,加上日後的薪水,也許能及早重建被未知子的孩子氣提前毀掉的計畫,只是天堂院長重新回到醫療現場之後究竟帶著什麼樣的企圖誰也不知道,尤其現在還有百江代替天堂院長接近未知子,博美,這筆錢我其實不拿也可以。」

 

「晶叔對不起,我一直找不到機會和大門醫生好好談這件事情,我一定會……」

 

「沒用的,博美。」晶叔的語調總是帶著某種過分自信的從容,請款或者談判皆勝券在握的模樣,如今卻悄悄在尾音裡摻了些許無奈。

 

「晶叔?」

 

「她願意自己跑進體制裡除了可以參與世界上最新也是最罕見的病例之外,有更多原因是為了妳,這我之前也說過了,所以博美,妳就讓那孩子自己決定吧,我把未知子交給妳已經能放心很多了。只是現在問題在於妳,如果妳不願意進加入,未知子可能就要和百江一起搭檔,如果妳願意,我擔心的是妳的身體。」

 

城之內博美只是低下頭,下意識把唇瓣抿得很緊,她才剛從家鄉回到東京,怕行李裡不小心放進太多貪心,直到昭和時代風格的地磚花紋在眼底暈成模糊光影,她才終於開口回應,她說晶叔請您放心,我會負責到底。

 

晶叔輕輕撫過過度慵懶的班凱西,時間在屋齡老舊的洋房裡跟不上繁忙城市的節奏,索性放棄追趕。

 

下午陪晶叔走到離神原名醫介紹所最近的商店街買菜,城之內博美望著晶叔的背影,聽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起這次的觀摩手術其實不難,是未知子之前也碰過的大腸癌腫瘤切除手術,只是那孩子不知道怎麼搞的,一有空就坐在電腦前盯著CT掃描影像,把自己弄得一點休息時間也沒有,所以其實很慶幸之前還能看到她喝醉,至少那也算是一種休息。

 

「晶叔,一直以來都辛苦您了,為大門醫生操了那麼多的心。」

 

晶叔停在菜攤前忽然轉過身,「如果她爸爸沒那麼早走,也許她可以不用那麼急著長大,她在古巴的時候就是因為太急著想要獨當一面,現在才會這樣孩子氣,世界上明明存在著那麼多人事物……」語句停在中途,順勢拿起面前菜走向老闆,結帳以後菜還拎在漸漸開始發抖的手心裡,自動接續未完的尾音:「卻都進不到她的眼裡,這孩子就是讓人不放心。」

 

「所以……晶叔您真的會答應大門醫生參與天堂院長的計畫嗎?」

 

「博美妳覺得呢?」

 

她不知道。不知道生活與工作的界線是不是被幾年前那幾台緊急手術弄得模糊不清,連體徵也不明。只在晚上八點鐘的焦慮裡,聽見原守從外科辦公室打來的求援電話——能不能拜託大門醫生快點把托盤還回去食堂?食堂阿姨說都快要下班了,餐具跟托盤都要清點完畢才能走,拜託拜託,別害我啊!我剛打了大門醫生的手機她也沒接!

 

「如果今天未知子是和博美妳一起搭檔,也許五點鐘就能回家了,就算今天和百江一起,也不至於拖到這麼晚,博美,能請妳去醫院一趟嗎?我打打看百江的電話。」晶叔刻意將話筒拿遠,才勉強避免耳膜因為電話那端的震盪音頻而遭殃,至於班凱西,早已經躲到一旁弓起尾巴。

 

 

廣木百江說今天手術非常成功,只是大門未知子結束以後轉身就走,連聲辛苦了也沒說,好像非常疲憊的樣子,就連請大門未知子到家裡喝酒的邀約也被拒絕。

 

高樓林立的大城市不需要月光,些許城市行人的焦躁與困倦就能照亮每一個角落,城之內博美擠在尖峰時間的車陣中,喉嚨乾啞,像是被某個人的失蹤哽住所有理智,她沒有貪心,只是有點擔心,這樣不行。

 

於是當她氣喘吁吁跑向醫院頂樓,沒有看見熟悉的頎長身影,只有樓梯間旁的小儲藏室,虛掩一扇過於破舊的門。

 

各大醫院為了增加病床數而不斷藉由醫療品質之名多次壓縮收納空間只為了改建更多病房,以致於日常必備的打掃用具只能孤單的擠在樓梯間裡。城之內博美曾經和大門未知子遇過好幾次不停抱怨工作環境的打掃阿姨,卻不曾有一次因為埋怨而放棄儲藏室裡應有的整潔,更別說放任那扇門孤零零的半開著。

 

宛若早已經放棄任何懷疑,只在一聲過輕的嘆息之後,小心翼翼地把門堆開,好讓那抹蜷縮在置物鐵架下的淡綠身影不至於陷入更多難以脫身的疲憊裡。

 

儲藏室裡只有一盞六十瓦的暈黃小燈,燈座接著電線從斑駁的天花板垂落,彷彿只有在這裡才能寄放外科醫生的向來不願意說的那些疲憊。

 

城之內博美輕聲在她身邊蹲下,雙手環抱著膝蓋,看見大門未知子身旁的托盤上,六個糖漿膠囊原封不動地歪躺,還有一個被她握在掌心裡,膠囊前端的開口微微掀翻,來不及打開。

 

唉。

 

大概是無影燈照不出大門未知子眼窩下的淡黑痕跡,不會失敗的代價,別人總是看不到。

 

快要從手腕脫落的錶,跟著城之內博美的手心懸在距離大門未知子不超過一公分的間距裡,害怕踰矩,後果只能自付。

 

然她在這個世界上信賴的外科醫生,爬滿血絲的眼睛畏光似在幾秒後微微睜開,六十瓦的暈黃光圈中,暫時遠離清澈該有的定義。

 

「大門醫生……」

 

大門未知子把眼睛揉到發紅,身上的淡淡藥水氣味還沒能消散,是她和她最熟悉的那一種,啞著不成調的嗓音說:「現在幾點了?今天那患者突然大出血,多花了好多時間才解除緊急狀況,不過應該還是比其他人快一點……」像是還沒完成暖機程序,頓了頓後又說:「對了,城之內醫生……」

 

「嗯?」

 

「借我一下,一下下就好。」

 

偶爾借同事一點錢其實沒有太大關係,大門未知子曾向她借錢買過飲料、鯛魚燒、關東煮還有夾娃娃機需要的代幣……如今城之內博美在狹小的儲藏室裡被借走了不知道該不該立下借據的擁抱,任何一種形式的拒絕都只會把鐵架上的水桶和拖把狼狽撞落,她嘆氣,下顎抵著大門未知子的肩膀,深深吸氣,卻被長久以來的習慣攔截原有的嘆息:「大門醫生……您今天辛苦了。」

 

辛苦了。

 

 

「所以大門醫生妳為什麼會睡在儲藏室裡?」

 

「我繞去食堂拿了糖漿上來的時候看到百江跟天堂院長在頂樓說話,想說先躲到這裡等他們離開再出去,結果就睡著了……城之內醫生我說啊……」

 

「好了妳快起來,快去把托盤還給食堂阿姨,然後晶叔說妳的房間修好了,妳記得來我家把妳的東西帶走。」

 

「修好了?啊討厭——」大門未知子頹然倒向鐵架,差點把水桶撞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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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被問到會不會有大門醫生的視角,其實一直有點不敢幫大門醫生填出怎樣的空白因為,原劇裡感覺其實已經給她非常足夠的型塑了(廢話),怕多寫一點都會歪掉,但嘗試寫這章的時候想到的是SP裡的她還有之前某集聽音樂會她一開始靠在晶叔肩膀上睡著的時候,會覺得說,這個人外掛開這麼大,大家一定都覺得她不會累。結果也只敢填一小段……(大哭

2.最後原本沒有要抱的,這樣會不會尺度太大啊哈哈哈哈哈,冷靜下來啊。

3.本來每個章節都是情境可以隨意斷裂不連接的短篇,但現在發現好像哪裡怪怪的,現在長得好像連載……來不及改了。辛苦大家了……

4.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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