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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

 

022

 

直到年少時候熟悉的風景漸漸從車窗外退回時間的起點,城之內博美終於發現,可以恣意貪心的年紀沒有遠去,只是當年離家的時候忘了放進行李夾層裡一起帶走,遂任其在時間中慢慢老去。

 

家鄉的海岸線像是能放慢所有時間,城之內博美帶著身上那道尚未完全褪去的疤回到家,幾個月前在繁忙城市中差點連遙望新年都快變成奢望,多虧那道疤,也多虧那個她。

 

臨海的老舊平房裡藏著城之內博美的童年與前幾頁的青春,久違的招呼穿過玄關與空氣裡古舊的潮濕氣味,不知道有沒有順利到達母親身邊。

 

「博美妳回來啦——」

 

自從城之內博美自己也成為一名母親,才明白母親這麼多年來是如何將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路上小心」和「妳回來了」釀成比水更淡的情緒,明明每一次別離都值得用悵惘代替。

 

母親從廚房急急忙忙跑了出來,滿是皺紋的手揩過圍裙,只輕輕一抬眼便是一陣不輕的嘆息:「就這麼會挑日子回家,今天好冷,妳怎麼穿得那麼少。」

 

大門未知子的外套除了尺寸略有不合之外,擋風效果與保暖程度像是足以為她熬過寒冬,希望不是過於貪心的錯覺。城之內博美跟在母親身後笑著搖頭,她說東京沒有那麼冷,而且一回到家馬上就習慣了這樣的溫度,媽妳別擔心。

 

「博美妳自己也是當媽的人了,應該明白為人父母沒有不擔心子女的一天。」

 

「媽……」

 

「先去給妳爸上香吧,我去弄點吃的,很快就好。」

 

木頭香氣混合著不遠處的海水味道沁入鼻間,城之內博美還沒想好要對父親說些什麼,也不知道思念或者更多低語最終是不是只會沉入海岸線的尾端,到不了父親所在的地方。

 

母親像是輕輕收攏她所有擱置的沉默,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廚房走了出來,睽違多日的溫柔嗓音也許比海還深,她說博美,不知道說什麼就告訴妳爸妳跟小舞一切都好,反正從以前開始妳們也不太會聊天不是嗎?

 

一切都好,能用疤痕換來和小舞更多的相處時光,當然也換得與大門未知子並肩出征的機會,城之內博美抿起嘴角笑得輕淺,窗外海風拍響窗門,像是有什麼緩緩湧入時間縫隙裡漸漸清晰。

 

母親說就多待幾天吧這裡雖然潮濕了些但至少環境安靜,博美妳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好不是嗎?

 

從東京到鐮倉,最久不會超過一個小時的時間,攜帶超重的情感行李也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城之內博美支頤撐在暖桌旁,燙紅的雙頰昏昏欲睡,「媽,我在東京還有工作,妳也知道麻醉科人手一直不怎麼夠,之前醫院才剛經歷過一次很大的出走潮,我還是特別請了假才回來的。」

 

「真的只是因為這樣?現在小舞出國了,妳也不必天天趕著去幼兒園接她,也不用每天開伙……博美,有事情要跟媽媽說哦。」她推了推老花眼鏡,很多事情不必透過鏡片也能輕易看進眼底。

 

「媽——別說這個了。」

 

「大門醫生呢?之前她替妳開刀妳有沒有好好謝謝人家?哪天請她一起來家裡坐坐吧——」

 

一個小時的車程距離,逃不了大門未知子緊貼每一吋生活的緊密,幾乎快要沒有空間可以呼吸。城之內博美想起雜沓月台邊的她與她,撇撇嘴,望向廚房裡的母親的背影,「大門醫生很忙的,她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也許正忙著與過去的年少記憶相擁,徒留自己帶著疤痕上的莫名情緒一路跟著電車晃回家鄉的海岸線。

 

「博美,家裡好像沒有醬油了,可以麻煩妳出門一趟嗎?」

 

她該慶幸,廚房的老舊抽油煙機像是替她擋下所有彆扭與羞赧,城之內博美站起身穿上外套,還不知道手術後最麻煩的後遺其實不是衰退的體力與身上的疤,是從此有個人不只是在心上寄居,自從被批准不需要任何申請的入境證明,就已經徹底定居。

 

「那我先出門了,馬上就回來。」

 

 

想和母親好好談談,如果未來六到九個月間真的那麼不幸,又被神明不厭其煩地開了第二次玩笑,小舞的將來應該怎麼辦?想起前夫岸田卓也幾次提起他的母親願意照顧小舞,也願意負擔小舞的一切,看似誠意十足的諾言總莫名刷上一層飽和度過低的灰,莫名讓人心慌。

 

只可惜此前的談話只圍繞著工作還有她,城之內博美沿著小巷前往雜貨店的路上依然只能從喉間吐出深深嘆息,看來一個小時程的車程也逃不過大門未知子出現在生活中的頻率,到底還有什麼比這個更糟糕?

 

家鄉在這幾年間不斷被東京居民的疲憊心靈塞得水洩不通,人們紛紛趨之若鶩,以為離海越近就能越快樂,城之內博美為此不以為然,於是刻意繞過觀光客眾多的海岸,多花二十分鐘的時間只為帶回一瓶調味用的醬油。

 

雜貨店的老闆娘一如當年和藹可親,帶著滿滿笑意問說博美妳在東京那邊的電視台上班上得怎麼樣。

 

時間在家鄉的海岸邊走得如此緩慢,慢到人的記憶出現偏差也成了無傷大雅的小事,城之內博美拎著醬油只好回說謝謝關心也請您多多保重身體。

 

也不知道老闆娘的關心與善意為何會在她難得返家的這一天忽然買一送一,她是說,買了一瓶醬油之後,還把她身上那件外套的主人宅配到家,不另收任何運費。

 

當玄關處那雙沾著水痕的鞋映入眼簾,城之內博美歪過頭,只看到不遠處的客廳暖桌旁多了一檯久未使用的鹵素燈暖爐與不明所以的物體,包裹在她小學時候最喜歡的那條大浴巾裡。

 

卡通圖案大浴巾,理所當然成套販售還包括相同圖案的睡衣還有牙刷組,上了中學以後便在某次新年大掃除中連同記憶一併塵封。

 

時間是晚上六點鐘,距離她離開東京不超過二十四個小時,城之內博美愣在玄關,聽見母親熟稔的拈起音節:「博美,大門醫生來了哦。」

 

大門未知子裹在大毛巾裡瑟瑟發抖,髮絲濕漉漉的緊貼著肌膚,被寒意圍攏得很是徹底,「伯母,叫我未知子就可以了。」

 

大門未知子就這樣穿過一個小時的車程時間,闖進她年少時候的回憶與空間裡,某種過於荒謬的錯位,害她只能把那瓶醬油遲疑的擱在桌邊,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大門醫生妳為什麼會在這?為什麼全身溼答答的?」

 

只露出無辜的腦袋瓜,大門未知子緩緩轉過身,呼吸灼重摻入老舊平房的木頭氣味中,她說我只是想確定妳是不是真的回家了,還是只是又想騙我,畢竟我之前真的很失望。

 

城之內博美不禁在大門未知子因為太冷而顫抖的陳述間嘖出不滿聲響,換來廚房裡的母親溫柔的提醒——博美,未知子是客人,要好好對客人說話呀。

 

「為什麼全身都濕了?大門醫生我記得今天應該沒有下雨才對。」

 

像是把日常只在手術室與麻將桌前的對話帶上列車,逕自沿著鐮倉的海岸線綿延。似乎有哪裡不太對。

 

大門未知子無辜癟著嘴,明顯刮出一道血痕的下疤抵著膝蓋,低聲道:「我從車站走過來的時候經過海邊,好像聽到妳在喊救命的聲音,我敢發誓,那聲音真的跟城之內醫生妳的聲音很像。」

 

「然後?」

 

「然後我就跳下去救她,她說只是想要撿手機沒想到海水一拍上來就把她跟手機都捲了下去。」

 

「那女生沒事吧?」

 

「她沒事,稍微嗆到一點水而已,只是那女生戴的毛帽因為吸滿海水所以整個把她的臉蓋住,我看不到她長什麼樣子,還以為真的是妳,嚇死我了……」餘悸猶存的伸出掌心拍拍胸口,大門未知子總有合理化一切荒謬行徑的能力。

 

沒能把嘆息留在東京,城之內博美又一次迎來泛著海水潮濕鹹味的懊惱。從櫥櫃裡拿出急救箱裡的棉花棒與藥水,蹙起眉心,「下巴抬起來,這是撞到石頭了?」

 

「可能吧。城之內醫生……」

 

「不要說話,如果藥塗到嘴巴裡妳得自己負責。」

 

只是淺淺擦傷,棉花棒卻屢屢代替城之內博美失序的凝視停在下顎,宛若被窮追不捨的溼熱記憶逼到家鄉的海岸邊,甚至獲得母親認證的入境許可,不給她任何一點回絕的權利。

 

大門未知子下意識吞了口唾沫,縮在浴巾裡,骨碌碌的大眼轉了一圈試圖躲過城之內博美明顯慍怒的目光,好半晌才開口:「我知道我這樣打擾妳的私人行程不太對,但是我是真的怕妳又偷偷跑走,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晚上我沒有追出去,沒有在陸橋邊看到妳,妳是不是真的會不告而別,就這樣自己一個人消失不見,城之內醫生……」

 

落了些許的空白漸漸被餐桌上的食物香氣填滿,母親在廚房那端輕喚:「博美,快讓未知子把頭髮擦乾再過來吃飯,要是著涼了怎麼辦。」

 

城之內博美將嘆息偷偷藏進入夜後的昏黃光暈下,伸手接過大毛巾替大門未知子擦乾頭髮,在毛巾順勢遮蓋大門未知子視線的時候,任憑嗓音裡某種濃度超過正常標準的情緒滿溢,她說大門醫生,如果我對妳來說只是工作搭檔之一,妳今天就不該跑來這裡,如果不是……

 

「博美,快一點——準備吃飯了。」

 

城之內博美被迫停下動作,大門未知子在家裡那盞用了十幾年的吊燈下又被剪裁成過於美好的想像,浸了海水微微泛起血絲的眼睛卻始終澄澈,她低下頭,冰涼掌心倉皇之餘拍在大門未知子的額頭上,「剩下的自己擦乾,弄好了就快過來吃飯。」

 

 

這樣真的不行,當生活最後一處可供沉思的角落也被不太熟的同事攻城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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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周末愉快~

2.請原諒我私心挾帶落水的毛帽女子。(跪

3.周末到了還是要冷靜,然後慣例吶喊城門太有愛啦,昨天好像忘記了天喔我的媽。

4.真的很喜歡,很喜歡讓她們共同在一個居家空間裡相處,就算只是吃飯或者睡前聊天我都覺得很有意思,關於這點也是,私心。(繼續跪

5..謝謝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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