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
013
氣象廳可以精準預報全國各地的天氣甚至是地震預警，卻沒辦法說明，為什麼這座城市在冬季罕見下了兩天的雨以後，濕漉漉的地面濺起水花，淋濕記憶略顯零碎的昨天。
零碎的昨天還在睡夢中沒被吵醒，然隔著時差與霧的電話逕自響起，響了三聲以後被某個人踉蹌接聽：「啊，小舞？早安啊，不對，應該要跟妳說晚安才對……妳媽媽她啊？等一下喔，小舞妳等我一下。」
大門未知子髮絲散亂遮住半瞇起的眼睛，指尖帶著睡意戳了戳鼓起的羽絨被：「城之內醫生？城——之——內——醫——生——小舞打電話來了哦。」拉長的尾音試圖讓對方跟自己都更清醒。
羽絨被裡同樣深沉的睡意被戳醒以後略顯不悅，伸出手在空中亂揮，好不容易安穩讓電話落入掌心，嗓音悶在被子裡：「嗯？媽媽沒事，昨天晚上有緊急手術所以今天睡過頭了。小舞今天過得好嗎？沒有讓老師們擔心吧？」
大門未知子靠著床沿坐在地板上，聽城之內博美疲憊未褪的聲線裡滿滿的都是思念，早上七點二十分，無線家用電話消失了一格的電量，她打了一個哈欠，接續在城之內博美那聲明顯不捨的再見之後：「城之內醫生，我看明明就是妳比較依賴小舞吧？孩子飛出去以後反而是妳被絆住了吧？」和伸展用拉伸繩一樣莫名的話題在早上不合時宜的代替早安。
「可能吧？孩子飛出保護傘以後會飛得更高更遠，父母相對的只會飛得越來越低、越來越慢……等等……」城之內博美握著電話坐起身，依然鬆垮垂下的寬大睡衣換了不一樣的卡通圖案，她擰起眉心，恍然大悟來得有點太晚：「大門醫生妳怎麼在這？」
無辜仰起腦袋瓜看向城之內博美，大門未知子索性嘟起嘴將額前散落的髮絲吹開，「昨天凌晨一點蛋糕店小金的患者臨時需要開刀，三點半的時候回到家，發現我房間因為下雨漏水，晶叔說一時半刻修不好只能先拿水盆接，而且榻榻米應該已經全毀了也得換新，然後我就來了。」
城之內博美無奈扶額，怎麼小舞的電話被大門未知子踉蹌接起以後，連自己的記憶也一起摔了跤，「大門醫生妳不能這樣總結，什麼叫『然後妳就來了』，也太理所當然了吧？」嚴格說起來這必須歸在今晚的記憶區間內，譬如才說了再見的大門未知子隔了幾分鐘又出現在家門口，當時累到睜不開眼，下意識又把門縫留給對方，過分授權私人空間裡的一切。
城之內博美幾天前的臨時救援深獲晶叔好評，為此晶叔重新印了一張帳單藉此再賺一筆，雖然廣木百江與自己皆歸屬在晶叔旗下，但救援是事實，此前患者的生命危在旦夕更是。自此，即便精明如城之內博美，也只能束手就擒，被大門未知子以老搭檔的名義強行綁在幾台早已預訂許久的手術中。
「城之內醫生——」若無其事的嗓音落在濕度不太夠的房間裡。
「什麼？」
「快七點半了，該吃早餐了。」
「七點半？大門醫生妳是不是把我的手機鬧鐘關掉了？」明顯還沒回神的城之內博美，班表不僅被大門未知子不由分說的打亂，就連生活節奏也是。
大門未知子聳聳肩，眼睛骨碌碌轉了一圈，站起身走向浴室：「可能太吵了我就關掉了吧，我去刷牙，還好昨天有把牙刷帶過來——」
不該注視一旁枕頭上的凹陷太久，太像流沙，一不小心就將某個人的身影輕易裁剪成家的模樣，城之內博美瞇起眼，抬起頭，看大門未知子走進浴室前的背影被窗外微亮的天光濺起一層淺淺光暈。
＊
早上八點鐘在餐桌與晨間天氣預報之間談起廣木百江，家庭號全脂鮮奶被大門未知子喝掉大半，她說那天之後原本想約對方去澡堂泡澡順便談談心，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們都長大了的關係，最終被廣木百江溫柔的以不方便為由拒絕了。
城之內博美哦了一聲，拿走大門未知子面前的奶油抹刀，「之前和廣木醫生不是配合的很好嗎？」
嘴角殘著吐司碎屑，大門未知子癟癟嘴，「也不是每次手術都和城之內醫生妳搭檔的時候一樣順利的，年輕的時候我跟百江就因為手術中的處置方法起了衝突，誰曉得過了那麼多年還是沒變。」
「要和大門醫生起衝突不是挺容易嗎？」再沒有口罩與藥水氣味遮掩嘴角笑意，城之內博美接過大門未知子手上的牛奶笑道。
早晨難得的談話和降雨機率預報相互交錯，城之內博美支頤看向大門未知子，此前被打亂的生活節奏宛如已經稀釋。
「城之內醫生妳說話如果再修飾一下說不定很快就能再談一次戀愛哦。」
「再談一次戀愛？」
「城之內醫生妳自己說過的，之前我推妳做完檢查我們在路上的時候聊過的……」
「哦——」城之內博美歪過頭，幾秒後彎著眼角說：「我忘了。」幾個月前的貪心也不過是為了遮蓋最重要的願望，城之內博美起身將牛奶冰進冰箱，習慣性把很多話留到背對大門未知子的時候說：「有的願望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活下來以後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啊是這個樣子，放心吧，小舞一定會變成首席的，城之內醫生。」
「小舞還有很長一條路要走呢，比起那麼長的路，大門醫生，妳不覺得妳現在更需要擔心房間漏水或者該怎樣和廣木醫生好好溝通之類的嗎？」城之內博美索性倚在冰箱邊，聽窗外稀落的雨聲像是漫不經心的提醒。
「啊對，晶叔說早上要請人過來看，我都忘了。」大門未知子咬著半片吐司急忙起身，穿上外套拎起包包，來不及回頭將城之內博美眼裡的星星輕輕摘走。
「我先走了喔，關於問題的答案，我先欠著——」
「路上小心。等等！大門醫生妳的……」城之內博美頹然看著大門未知子的外套、手套與圍巾此刻仍乖巧堆放在衣櫃旁，再次目送的結果是近乎弔詭的慶幸，彷彿又能在時間末端抓住什麼，一如童年的時候伸手放進糖果桶裡那樣，想握住所有。
但她已經過了可以恣意貪心的年紀，不再想戀愛或者重新尋找一個更寬厚的肩膀，既然咖啡都已經不喝了，也就不那麼想了。
尚未歸還的那些物品暫時與大門未知子欠她的答案扯平，窗外還下著雨，城之內博美忽然想起下個星期又要回醫院檢查的這件事情。
＊
晶叔說房子太舊了，恐怕要到明後天才能找出確切漏水位置與解決方法，未知子妳這兩天看要睡一樓還是直接去睡醫院都可以，只要讓我找得到妳就可以。
大門未知子無辜抱著班凱西說不如我們一起擠一擠的時候，橘色小胖貓從懷裡溜走了，連同廣木百江當年與自己的合照也從老舊櫥櫃裡不經意掉落。
沮喪靠著牆，大門未知子在嘆氣後瞥向晶叔：「晶叔，你這幾天有遇到百江嗎？我一直想和她談一談那天的事情，只是都沒機會碰到她。」
「她好像也很洩氣的樣子呢，昨天妳出門以後她有來一趟，問我一些合約的情況。」
「合約？」
「像是違約金跟抽成的問題。」
「喔，那她今天呢？有手術？」
晶叔戴起老花眼經睨著那張密密麻麻的班表，「好像剛結束手術呢，她今天幫加地醫生的手術，最近人才外流的狀況越來越嚴重了啊都快忙不過來了。怎麼了，未知子妳還是比較習慣跟博美一起搭檔嗎？」好不容易讓焦距離開班表重新匯聚，再抬頭，只聽到拉門又被大門未知子重重關上，害他只能扯開嗓子喊：「妳這孩子不能老是這樣莽撞，房間漏水就算了，現在還要把家裡的門拆掉才甘心嗎？喂——」
晶叔的碎念早已混進雜沓的雨聲裡看不見痕跡，大門未知子撐著從城之內博美家帶走的透明自動傘，任憑雨點緊抓著傘面，直到她開始拔腿狂奔以後才重重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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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也想好好補齊那段她與廣木百江各自分離後的時光，聽聽對方在海外行醫時遇過的特殊病例，說說自己與城之內博美這幾年在體制外經歷過的種種刁難與困境，如果可以，大門未知子只是想告訴她，她們都長大了，為了患者，是不是應該各自退開一步好好聊聊？
大門未知子想說的話很多，卻都在她風風火火闖進麻醉科辦公室裡的更衣室的時候戛然停止。她願意為她的莽撞道歉，但沒辦法遏止廣木百江背後那道深長的瘡疤落入眼底，像用某種無法臨摹的疼痛回顧一段沒有她的時光。
「百江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怎麼？嚇到了嗎？」剛換下來的紫色麻醉醫生制服還拿在手上，廣木百江柔聲輕問。
＊
廣木百江有一雙溫柔的眼睛，也有過於固執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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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有時候自己非常容易說那種「根本什麼都沒說」的故事，很慢很無聊。某些時候只是單純覺得舒壓，可是對看的人來說其實不太好。會盡量慢慢改進，真的會很慢很慢。摸索這件事情大概也暫時看不見盡頭所以，如果願意，有空或者無聊的時候再來聽聽看這個故事，謝謝～
2.考慮很久才抓了廣木醫生這樣的原型出來，如果可以，也想透過她試著說些什麼，希望可以盡量不要崩掉。好難。
3.如果可以放心的一路偏到底我一定要讓她們同居，她們真的也太有愛了吧。（痛哭
但就不行，太貪心就會崩掉（也可能快崩了），所以要冷靜，冷靜！
4.今天心裡的BGM是坂本龍一的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