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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門#

 

012

 

也許人到了一定的年紀不僅僅是不能恣意貪心而已,就連呼吸也會在面對某個人的時候特別小心翼翼,彷彿喜怒哀樂都不太對,那些因為呼吸而跟著紊亂的語句最終只能和對方遺留下來的東西堆在家裡一角,入夜以後被月光照亮。

 

不管是手套、圍巾,還是至今仍然莫名其妙的伸展用拉伸繩,沒有一樣東西如期地物歸原主。精明如城之內博美,連小舞每年的留學費用與房貸還款計畫用都已經編列成表,卻唯獨遺漏那些貼上大門未知子氣味的物品,像在悄無聲息的時間裡被誘導了一場深淺未知的麻醉。

 

她以為留住那些東西就能佔據某部分的回憶,這樣不對。

 

明明查了天氣預報,城之內博美卻還是撞上機率百分之四十的雨,不像夏日暴雨那樣猛烈,又沒有春日微雨裡的舒適涼爽。難得的冬季降雨是過於尷尬的隱喻,讓她帶著傘與伸縮用拉伸繩搭上公車的時候,仍不太願意去想,拖欠許久的歸還為何還是不夠乾脆。

 

車窗攀附細細雨絲掠過城之內博美晦暗不明的心事,她自己也不懂的事情,在下午兩點鐘的濕濡城市更加模糊不清。

 

依然是那片過於單薄的老舊拉門,拉門下方軌道早已磨損的接合處微微滲出一圈小小水漥,拉門滑過軌道濺起細微水漬,下午兩點十分,神原名醫介紹所難得因為陰雨而提前開了燈。

 

城之內博美習慣性靠在門柱邊,望向沙發上無聊撐著腦袋瓜斜躺的大門未知子,還沒整理好任何一句招呼,對方已經伸出手擺了擺:「外面下雨呢,城之內醫生妳怎麼來了?」

 

「大門醫生連自己的東西掉了也沒有感覺嗎?」從包包裡拿出那條色彩鮮艷的伸展用拉伸繩,指間輕輕繚繞那條始終莫名的拉伸繩,城之內博美彎起眼角,笑著又說:「和廣木醫生今天沒有手術?」

 

大門未知子起身接過拉伸繩,在久違的伸展幅度裡險些打到一旁的城之內博美,順勢舒展腦袋裡某個凝固的角落,啊了一聲後開口:「喔我明天才要跟她開一台手術,她今天好像去做術前評估了吧?對了,晶叔說他稍微調整妳的班表,要我記得跟妳說——」長腿一跨走到櫃子邊拿過班表,放在麻將桌上。

 

「調整?」她肩膀挨著大門未知子輕問。從幾年前的簡易麻將桌到如今全自動的新款麻將桌,城之內博美早已忘記這是第幾次和不算太熟的大門未知子,隔著抬頭就會互相撞到鼻尖的距離。

 

「那天回來以後晶叔就說要幫城之內醫生妳把手術盡量排得分散一點,不然妳真的太累了,不過手術量不變,關於這點晶叔說不必擔心。所以呢我看看……明天我們就在隔壁耶!」大門未知子不該在這樣的距離裡輕易抬眸,害她失控翻覆在陰雨天氣裡始終盈亮的眼底。

 

城之內博美點點頭,拉開椅子坐下,椅子在第一次開刀前便已經裝上腰部靠墊,即便大門未知子至今仍熱衷掩飾拙劣的溫柔,她說那是商店街折扣季的時候買錯的,真的是買錯的,城之內醫生妳不要誤會。

 

「妳明天跟廣木醫生開肝血管瘤的患者?」停駐在班表上的指尖隱隱噙著不易察覺的自嘲,城之內博美已經過了可以恣意貪心的年紀,除了逃跑與迴避,也許只有成為局外人這件事情能被允許。

 

大門未知子嘟著嘴蹙起眉心,額頭抵著城之內博美的腦袋瓜湊了過來,「喔對,所以今天百江先去做患者的術前評估了,好想趕快動手術,再不動手術手又要開始抖了,討厭。」

 

老舊屋齡確實鎖不住任何時間,時間幾經斑駁剝落,只有城之內博美面對大門未知子時的輕笑能被留下,城之內博美嘴角弧度揚得極淡,「大門醫生妳啊應該是世界上最愛動手術的人了吧。」如果有一天時間都走了,大概只會剩下城之內博美無上限默許大門未知子的一切。

 

大門未知子愣了幾秒,忽然扯開潮濕嗓音:「小的時候我其實很少看見爸爸的笑容,他總是扳著一張臉站在診所旁外的岸邊抽菸,那時候我覺得他是一個比海岸邊的岩石還要堅硬的人,可是只要患者的手術成功了、康復回家了,他就會對著那片海笑,雖然笑得很僵硬……但小時候的我認為手術大概就是那樣一件神奇的事情,況且……」說到中途自顧自躺回皮質沙發上,後腦不小心撞上後重原文書,暗自喊了一聲好痛。

 

「況且什麼?」城之內博美問道。

 

潮濕的過往附著那年被海浪拍打上岸的回憶,大門未知子生命裡的岸已經被撤掉很久很久了,久到其實父親的笑容已經快要忘記。現在的她眨眨眼睛,瞥向城之內博美,說道:「況且好像也只有在動手術的時候,才感覺和城之內醫生離得比較近。」

 

冬季陰雨黏膩拍打屋簷,沒有任何的規律的節奏破碎扯過城之內博美閃避的目光,沒再答話,指尖無意識拈起的麻將掉在老舊地板,沉默的聲響敲不醒時間。

 

 

廣木百江醫生有一雙過分溫柔的眼睛,曾經和大門未知子一起在惱人的煙硝味裡並肩前進,卻仍在青春的尾聲各自走散。如果不是廣木百江趕上回憶的末班車,幾年以後的她恐怕會和蛋糕店的小金一起歸入大門未知子腦袋瓜裡最遙遠的一隅也說不定。只是說不定。

 

每逢合約期的空檔總是出現在世界各地的大門未知子,懂的外語不少,見過很多雙顏色各異的眼睛,生命至今卻只為幾個人哭過。眼淚是走進大門未知子心底的憑證與通關密語,至於其他,都是生命裡可以輕易格式化的東西,畢竟患者的生命時時刻刻都懸在崖邊,要花上很多力氣才能握住患者的手,請他們千萬不要放棄。

 

隔天早上八點鐘和廣木百江擠在尖峰時段的公車尾端,大門未知子百無聊賴地在第三個紅燈之前開口問道:「百江妳昨天做的術前評估都還好嗎?」

 

「嗯,已經都做好了,妳不用擔心。」被睡意填滿的公車裡通風不良,廣木百江壓低的音量卻始終溫軟。

 

大門未知子倏地將眉心擰起皺摺,深深吸氣後緩慢回應:「果然我們都長大了,都和以前不一樣了,妳的技術進步很多。只是我忽然想到,以前我們在古巴的時候是不是有吵過架?」

 

「……那時候患者中途出現緊急狀況,我不同意妳的建議。雖然最後患者還是救回來了,只是那時候的我們也沒辦法再和彼此多說一句話。」廣木百江目光停在雨絲遍佈的車窗上,模糊東京繁忙街景,糢糊不了過往記憶裡的疼痛。

 

大門未知子哦了一聲,拉著公車拉環,歪過頭,兀自隨著雨聲回溯當年:「啊——我想起來了,晶叔那時候還各自對我們說了好多好多……」嘆息聲擠在擁擠的人群裡,隔了幾秒後又說:「我們那時候都太年輕了。」

 

當時她們太年輕了,學不會擁抱與溫柔,只想朝著反方向走。

 

廣木百江淺淺笑開,「但也許現在的我們也還是不夠成熟。」

 

聳聳肩,大門未知子忽然想起幾個月前被她毀掉的火鍋與某個人欲言又止的嘴角,「是啊,我們就算活到現在這個年紀了,可能也還學不會成熟。」

 

這座城市暫時不會停的雨和第五個十字路口下的紅燈皆深表贊同。

 

 

如果手術一切順利,大門未知子可以在下午一點整的時候走出手術室,只要腳步再快一點,電梯不要客滿,她還能趕上食堂休息以前的最後一碗烏龍麵與糖漿膠囊,也許還會碰上早已經做完手術出來休息的城之內博美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然而陪著患者與時間賽跑的過程總會遇上天候不佳或者跑道出現巨大坑洞之類的困境。

 

上午十一點十分,患者出現支氣管痙攣的麻醉併發症,不得不暫時停止動作的大門未知子看向廣木百江,眉心蹙擰著和當年一樣的倔強與固執,她們都長大了,卻還是會在似曾相識的岔路前躑躅。

 

從廣木百江回來以後至今已經進行超過十台手術,大門未知子循著過去的軌跡將某部分的自己與患者託付在形同指揮家一樣重要的麻醉醫生廣木百江身上,卻終究在久違多時的旋律裡迷路。

 

她們一起走過生命裡最青澀的時光,並各自分道揚鑣數年以後被迫回到當年,手術刀懸在生與死的交會處暫時無能為力,不去想術前評估是否出現失誤,大門未知子凜起嗓音問廣木百江是否需要加深麻醉深度的意見被回絕的以後,請第三手術室的城之內醫生馬上過來的訊息,取代濃厚藥水氣味中的嘆氣。

 

早在廣木百江回國以前晶叔就已經說過,他說百江和未知子妳啊其實很像,各自的專業技術都不容質疑,只是有時候過於固執,尤其是百江,她長年在世界各地行醫,對於醫療,尤其是必須暫時棲身在體制內的醫療,一直有著和別人不同的想法與意見,未知子妳就和她試著合作看看吧,如果不行再說。

 

她們已經不年輕了,固執和年紀卻一起成正比關係。

 

手術裡冰冷的話筒被提起的瞬間接通的不是第三手術室裡的任何一道聲線,隔著幾公尺的距離,話筒彷彿提前觸動厚重的自動門,帶來第三手術室那道習慣陪著大門未知子出征的紫色身影。

 

城之內博美從容走向廣木百江,嗓音微微沉降:「廣木醫生,讓我來吧。」

 

生死交關的時刻裡不會有人發現廣木百江眼裡一閃而逝的恍惚與落寞,她只是退開麻醉工作區站在一旁,很多想說的話暫時哽在喉間。身旁的城之內博美和自己穿著深淺相同的紫色麻醉醫生制服,說著自己幾乎根植在生命裡的名詞術語,她卻比任何時候都還要無措——現在加深麻醉深度,給予氯胺酮、丙泊酚……複合吸入利多卡因和沙丁胺醇……

 

廣木百江想,是不是其實只有自己還留在原地?當年的大門未知子已經走得很遠很遠,遠到回頭以後什麼也看不見。

 

 

下午三點整,大門未知子捧著托盤上的糖漿膠囊與玻璃杯坐在食堂外的露台屋簷下,零星雨滴不知疲倦的滑落,浸濕木質地板一角。

 

第四個糖漿膠囊沉積在玻璃杯底的時候伴隨城之內博美一如既往的聲音,比這場雨再柔軟一點:「大門醫生,患者還在恢復室,廣木醫生會隨時監控,應該等等就可以推回病房了……」

 

大門未知子沒有回頭,髮梢被濺落的雨點輕輕濡濕,糖漿潤過喉間後帶著嘴角的甜膩說道:「城之內醫生妳知道我平常手術完以後都要喝幾個糖漿膠囊才夠嗎?」

 

「我沒有很想知道啊大門醫生。」城之內博美無奈搖頭,像是已經習慣大門未知子突如其來的各式問題。

 

甜膩的嘴角帶著甜膩的笑,大門未知子晃著玻璃杯裡的濃稠液體,笑道:「還沒遇上妳之前,我做一次手術至少要喝六個糖漿膠囊。」

 

無意量化糖漿膠囊與手術之間的關聯性,城之內博美走到大門未知子身旁坐下,來不及整理的馬尾略略低垂微鬆。

 

「然後?」

 

「和城之內醫生一起做手術的話,只需要喝四個糖漿膠囊就夠了。」大門未知子的嗓音摻著遲緩的雨聲,像大雨將至前緊握在手心裡的傘。她仰起下顎好看弧度將剩下的甜膩消弭,捧著托盤站起身以後低頭望著城之內博美不經意沾上雨點的長睫,「做手術可真是耗費腦力的事情啊,城之內醫生謝謝妳,一直以來幫我分擔著那兩個糖漿膠囊,有妳在我總是安心很多。」

 

「大門醫生……」關於患者是重度吸菸者且有哮喘病史的這件事情是從其他麻醉科同事那邊知道的,城之內博美無意踰越廣木百江的位置,只是意識中樞隱隱有著什麼不斷驅使她前進。

 

大門未知子走到門邊擺擺手,「我先去看一下百江,她現在應該很沮喪,我會順便問問她術前評估的詳細狀況。如果妳等等忙完了我們就一起回去吧,晶叔好像說晚上要煮湯給妳喝。喔對了,關於妳之前問的那個問題,也許吃飽飯以後我可以回答妳。」

 

「哈?」

 

「關於習慣與效率的那個問題。」背對著城之內博美,嘴角笑意得以完美藏匿,大門未知子的背影走遠以前,彷彿又把彆扭的溫柔偷偷置放在城之內博美身邊:「今天辛苦了,城之內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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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作為一個本質上的學渣,故事說到這裡真的覺得非常緊張,資料參考來源是:https://read01.com/AKePN8.html

只敢擷取片段寫,有任何疏漏請見諒並鞭策,感恩各位大德。


2.本來這故事只單純用編號不想標題就是覺得寫完一次就可以停了,但因為自己不是一個很會聊天的人,可是又真的很想聊聊這麼有愛的城門,所以只好藉由故事繼續摸索下去,隨緣,冷靜還是首要目標。


3.無意邊緣化或者黑化(?廣木醫生。人性可以有很多種姿態,當然可以批判,但在這之前還是會先嘗試理解,試著去寫這章的廣木醫生的時候是這樣想的。


4.https://www.bilibili.com/video/av7884971/ 

好喜歡好喜歡這支MV喔,大概有兩萬個糖漿膠囊那麼有愛!(崩潰


謝謝~大年初三就,繼續摸索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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