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
010
生活可以用一百種方式提醒自己分寸的重要性，譬如和某個人的距離本來就不算太近，不傳太多短信也沒有過剩的關心。
城之內博美是從加地醫生那輾轉得知大門未知子感冒的消息，安排在早上十點鐘的手術，迫不得已由腹腔鏡魔術師代為上陣。少了那雙凌厲的目光任意使喚，加地秀樹一邊操作手中儀器一邊朝城之內博美問道：「城之內醫生，那個惡魔沒事吧？她也會感冒啊？世界是不是要毀滅了——」
「不知道呢，我們不常聯絡。」城之內博美緊盯著儀器，輕輕從快要游離的情緒裡轉移：「時間快不夠了，加地醫生，今天動作有點慢哦。」
「妳們不常聯絡？」來自加地秀樹的詫異。也許比起世界會不會毀滅的問題更讓他感到驚奇。
「真的假的？妳們不常聯絡？」慢半拍的原守也忍不住出聲疑問。
不會有人看見城之內博美口罩下緊抿的嘴角，只有沉降的嗓音微微焦躁：「你們都給我專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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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象預報再次掛上小雪人圖示，提醒城市居民出外記得注意保暖，小心下雪造成的地面濕滑。然而就算整座城市都被白雪覆蓋也阻止不了城市中過於匆忙的步伐，城之內博美擠在下班時間的擁擠超市裡，不買餅乾也不再對其他東西產生興趣，略顯空蕩的購物籃裡放進一包米、一罐海苔醬，還有生活用品區的退燒貼布——
除此外沒有其他，城之內博美進退之間理應沒有失據才對，都是感冒生病時的必需品，與不該出現的私情無關。
晚上六點鐘路燈下映照的身影褪不去殘著藥水氣味的疲憊，像是還困在生與死的交界裡沒能好好喘息，城之內博美帶著裝在卡通圖案保溫罐裡的粥敲響神原名醫介紹所單薄的木門，門縫後是帶著老花眼鏡的晶叔，笑著說博美妳今天手術還好嗎？不好意思今天太突然了沒先跟妳說未知子的狀況。
「大門醫生她還好嗎？我從家裡煮了點東西帶過來。」
滑落鼻樑的老花眼鏡被晶叔向上一推，道：「未知子說現在是感冒高峰期，怕會傳染給我，正好中午的時候百江來過一趟，就把人帶回去休息了，怎麼了，今天手術有什麼狀況嗎？」
除了時間比大門未知子執刀的時候足足多上一小時之外，從濃厚蒼白的藥水氣味到儀器沉悶的聲響都沒有太大差別，城之內博美搖搖頭：「沒什麼狀況，只是大門醫生她怎麼突然感冒了？」
「昨天她出門說要去找百江的時候我讓她多加件外套，她說快來不及了匆匆忙忙就出去了，又不是小孩子了，真是的……博美妳要去看看她嗎？我把百江家的地址給妳吧。」晶叔自顧自從桌邊拿過紙筆，將地址謄抄後遞給城之內博美：「早上未知子還在吵說好不容易才能和妳一起搭檔開刀，不想因為感冒就放棄，她啊真的太孩子氣了——」
城之內博美接過紙條，油墨微微暈散那段她始終不得其門而入的過往，下意識又抿住唇角：「是啊，大門醫生像個孩子一樣，明明能和廣木醫生做更好的手術……謝謝晶叔，我去看看她。」
晶叔總是那樣，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容卻從不說破什麼，還好面前沒有哈密瓜與一紙帳單，只有意在言外的關心：「路上小心，對了博美，也許有些事情必須先成為習慣才能達成最好的效率哦——」
城之內博美將紙條緊緊攢在掌心裡，微微擰出皺摺，向晶叔說了再見以後轉身投入沒有溫度的夜裡，希望這樣的探訪也只是合乎規範的關心之一，不逾越私情的紅線，更不試圖闖進別人的回憶裡。
晚間的氣象預報說這一星期東京都有機會下雪，請務必注意保暖，身體有任何不適請儘速就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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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木百江醫生確實有一雙溫柔的眼睛，柔軟滲透城之內博美無從參與的那段時光。循著地址走到公寓樓下，正巧遇上縮在厚重防風外套裡的她，對方先是停下腳步，隨後伸出手輕輕挽住城之內博美發涼的手腕，「啊城之內醫生，來看未知子的吧？聽說妳們今天本來要搭檔一台手術？」
入夜的雪在路燈下像鈍了很久的針，落在肩上其實不疼，只是有點讓人想逃。
城之內博美低下頭，握著提袋的紙尖凍到發紅：「嗯，手術很順利，大門醫生她還好嗎？我帶了點粥過來看她，如果不方便的話沒關係……」
「真是太好了，我才想去超市買食材妳就出現了，果然是未知子最信賴的麻醉醫生。」廣木百江微微揚起嘴角，挽著城之內博美走進公寓電梯，仰頭的時候有著和大門未知子相似的下顎弧度。
很想多問些什麼，譬如過去的大門未知子是如何膽小，又是如何走過那條漫漫長路直到今天，然城之內博美必須提醒自己，恣意貪心的年紀早已經擱置在上鎖的角落很久了。
身旁的廣木百江宛若擁有過於敏銳的溫柔，刻意不戳破城之內博美的不安與躁動，從容帶著城之內博美走到門前，她說未知子明明發著燒還想去上班，好不容易把人帶回家，自己卻又像個幼兒園老師一樣連哄帶騙好一陣子才終於將人推回床上休息，溫度計顯示攝氏三十八度，伴隨頭痛與咳嗽等感冒症狀。
「廣木醫生辛苦妳了，陪她折騰了那麼久。」
「沒事，我習慣了。我就說了她除了手術技巧變得純熟以外，其他地方還是像個孩子似的。」
聽說養成一個習慣需要花上二十一天的時間，城之內博美不知道大門未知子與廣木百江擁有多少個二十一天，但總是比她多很多很多，不可勝數的習慣都能被廣木醫生的溫柔輕輕擁抱，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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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著的大門未知子確實比術前會議時屢屢衝撞體制的模樣可愛許多，城之內博美將印著卡通圖案的保溫罐與退燒貼布交給廣木百江後，小心翼翼走進房門半掩的房間內。本該乖巧放在額頭上的毛巾早就被睡得不安穩的大門未知子拽向一旁無辜歪躺，她髮絲濕黏雙頰通紅，就連眉心也無力從不尋常的高溫裡舒展。
城之內博美無奈苦笑，蜷著身子蹲在床邊，指尖輕輕撥開大門未知子散落在額前的頭髮，像是只能在對方無力反應的情況下偷偷勇敢，嘴角噙著近乎無聲的呢喃：「大門醫生妳啊不能總像個孩子一樣，那麼多患者需要妳，晶叔也需要妳，就連加地醫生他們其實也很需要大門醫生妳哦，所以別累壞自己了。」
不知道那些話會不會穿過過熱的夢境悄悄送達至意識中樞，城之內博美的眸光一如既往偷偷纏繞，只是這次沒有無影燈也不隔著口罩，就連那句辛苦了也成為只有自己聽得見的悄悄話。
她說大門醫生妳太辛苦了，好好休息吧，妳值得被更好的人守護。
城之內博美口中那個更好的人，此刻輕輕倚在門邊，低抑的聲線同樣溫柔：「城之內醫生，妳把她叫起來吃東西吧，好讓她吃完東西順便吃藥。」
將毛巾重新折疊，安穩擱在大門未知子的額上，城之內博美替她拽好被子以後站起身，朝廣木百江搖了搖頭。
廣木百江微微蹙擰著眉，問道：「怎麼了？」
「我先回去了，麻煩廣木醫生您別讓大門醫生知道我來過的事情。」
「那粥呢？」
「不是廣木醫生您做的嗎？」城之內博美彎起眼角笑得溫婉，過了不能恣意貪心的年紀以後，迂迴或者逃跑都顯得容易很多。
廣木百江雙手環胸淺淺頷首，陪著城之內博美走到門邊的時候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她說我送妳到樓下吧。
從家門口搭電梯到一樓，不超過三分鐘的時間裡，廣木百江靠著電梯內的鏡子，鏡裡鏡外的溫柔彷彿真的能夠守住一陣疲憊的風，她別過頭，「原本我是要和未知子同時回日本的，只是那時候我們在一次手術裡因為意見不合有了衝突，雖然隔了那麼久才見面，但是我還是很喜歡她，像以前一樣喜歡她。」
城之內博美始終低著頭，擠不出任何可以應對的字句，明明只有五樓的距離，卻像是莫名走錯了時區，卡在別人的記憶圍牆之外，什麼也看不清。
「那城之內醫生是怎麼想的呢？」
「有點晚了，我想回家，大門醫生就麻煩您了。」
生命裡不只是陪著病人一同遭遇困難的手術才想逃，想逃的時候太多了，譬如那一晚面對大門未知子決絕的眼眶，譬如今天過分溫柔的廣木百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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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遇到活蹦亂跳的大門未知子已經是三天後的事情，氣象廳說今天氣溫雖然略略回升仍不能掉以輕心，出外仍須因應室內外溫差增減衣物。
趕著去為病人做術前評估的路上偶遇怠速中的手扶梯，城之內博美想直接超越前方停等的身影往上走，卻被對方伸直的手臂擋住去路，戴著錶的手腕纖細好看。
城之內博美拿著資料無奈嘆氣：「大門醫生，我今天有三台手術要跟，請讓個路好嗎？」
「我前幾天感冒了。」
不太適合聊天的手扶梯上忽然被大門未知子不明所以的賭氣攔截，城之內博美仰頭望著大門未知子，「所以？」
「晶叔沒和妳說嗎？」
「我這幾天有點忙。」
或許只有手術室裡過低的溫度能保持思路正常通行，一般室溫不行，於是大門未知子始終嘟著嘴，抬著下巴明顯不悅：「偷偷和男人約會了？因為這個忙到都沒時間了？」
不回答大門未知子總是彆扭的奇怪問題，城之內博美用手裡的資料夾擋開大門未知子的手臂，「大門醫生，那麼您的身體狀況現在還好嗎？」
聞言，大門未知子嘴巴嘟得高高的：「百江煮了粥，用很可愛的卡通圖案保溫罐裝著，可能比城之內醫生妳家的可愛上兩千倍哦——」
任憑眼前依舊單薄的紫色身影輕易掙脫，大門未知子沒能看見城之內博美刻意低垂的目光裡藏著什麼，只是期待很久了的手術因為感冒攪局而泡湯，某個人又不來看她，像是連腦袋瓜裡的思緒也一併發著高燒，才讓她幼稚到不可理喻。
「是嗎？廣木醫生真的很溫柔呢，我先走了，大門醫生多多保重。」麻醉醫生城之內博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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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有很多款式各異的溫柔，有些人的溫柔因為太溫柔了，只能藏在眼睛深處，如果不小心因為注視而被發現的時候才方便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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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除夕！冷靜！但真的好有愛好有愛。
2.不知道會編號編到這，不知道現在自首來不來得及，自己說故事一直都又慢又冗長又無聊而且還容易說不清楚，但接續001的哀號，有些想法擱久了會摔坑的，不可不慎，只能這樣，冷靜！
3.還是好怕偏掉，只能繼續摸索，謝謝TTTT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