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
055.5
離開是為了什麼？
還抓著哥吉拉玩具不肯放手的大門未知子，凌晨一點四十五分聽見身旁的她幽幽問道，過輕的問句一如既往懸浮在漸漸同步的香氣裡，再不是醫院裡教人生厭的刺鼻蒼白，她微愣，手裡拿著哥吉拉玩具，作勢朝城之內博美的肩膀進攻，「城之內醫生妳說什麼？小心！怪獸要來了──」
已經很久沒有這樣了，同一張雙人床榻，睡意再怎麼疲憊也依然安靜的模樣，惟恐驚擾任何一秒屬於城之內博美與大門未知子的重逢。
城之內博美不知道分離多久才能讓彼此的相遇用重逢兩個字清楚定義，她是想她了，遂沒有打斷外科醫生凌晨時分的嘈雜，她轉過身，順勢伸手擋住那隻順手買下的哥吉拉玩具，「大門醫生──」
「怎麼了？」
外科醫生眨了眨圓潤大眼，無辜的哥吉拉被城之內博美扯住右爪，不足一個手掌的距離，她於是勾住哥吉拉玩具另一側短短的手臂，順勢請那隻窮凶惡極的怪獸邀請城之內博美落進懷裡，還好哥吉拉短得荒謬滑稽的爪子沒被扯斷。擁抱來得輕而易舉。
「大門醫生妳別亂扯它，會壞掉的。」大門未知子傷癒後的擁抱終於多了些許力度，她卻仍不敢擅自掙扎，城之內博美小心翼翼接過玩具，還困在大門未知子的懷裡，外加一隻突兀過頭的怪獸玩具。
在突如其來的靜默裡聽見彼此的心跳，想起似乎還駐足耳畔的語音留言，城之內博美下顎抵著大門未知子的肩，軟下嗓音，「睡吧，很晚了，我想明天先不去醫院了，我們直接去鎌倉吧，或者妳不想去也可以。」
向來不喜歡過深的擁抱，抱得太深或太緊，都會讓大門未知子看不見城之內博美的表情，看不見那片星空深處是否又在醞釀另外一次的避重就輕，她嗯了一聲，彷彿意猶未盡：「我當然跟妳了城之內醫生，對了，離開是為了回來吧，妳要的答案是這個嗎？」
凌晨時分的雨聲落在擁抱之外，從零落到雜沓，梅雨季節的深夜劇場。
城之內博美搖搖頭，下顎輕輕摩挲，惹得大門未知子縮了縮肩膀，微微發癢。
「城之內醫生，我想知道答案是什麼，我不喜歡沒有答案的問題，妳應該是明白的，等妳說完我們就睡吧，妳也辛苦了。」像是已經忘記那名和城之內博美一同出現在車站的女孩究竟為何而來，大門未知子緊了緊闊別後的擁抱。
城之內博美總是比她知道更多小事情，大門未知子指的是走出手術室以後的零碎生活，譬如八乙女悠是如何風靡萬千少女甚至是熟齡婦女，那都是她未曾理解過的世界。
像在雨幕包圍城市以後開始學會耐心等待，大門未知子不是沒有想過，如果城之內博美還是沒回來，她會把自己等成一片海。
還好，還好她的麻醉醫生終於回到她懷裡，原諒她的稚氣與任性。
可她的麻醉醫生，卻在下一秒輕輕退開擁抱，只為了找到她通紅發燙的雙頰落吻，城之內博美的嗓音沒被雨水浸透也還是那樣溫柔，「答案太快出來就不好玩了大門醫生，我只是覺得，我們很久沒有好好說話了。」
該說什麼？沒有語音信箱的延遲性替她築起防線，大門未知子又能說什麼？大門未知子遂沿著頰邊溫度不小心短路，嚅了嚅淅瀝雨聲中漸漸模糊的音調，「我……我還是覺得有點生氣。」
「我知道。」
「爸爸是我生命裡非常重要的一個人，或許可以說是最重要的啟蒙。」
「我知道。」
「我不喜歡土方幾也，從大一入學典禮那天開始就不喜歡。」
「我當然知道──」
「我很想妳。」
「對不起。」
思念的餘燼終究復燃在無眠的夜裡，音節錯綜，像一場各自棄守的攻防臨近中場，雨水濺進紗窗。大門未知子雙手搭在城之內博美單薄的肩膀，抽起她手裡的哥吉拉玩具擺到一旁，目光一如幾個月前在醫院頂樓上的湛亮，再瘋狂的雨勢也遮掩不了。
「城之內醫生──」
雨夜裡大概是因為重逢而浮湧繃緊的熱氣，落在彼此緊貼的肌膚，大門未知子似乎還沒有發現，以往在醫院裡帶著職稱與分寸的稱呼，像是早已不適用於範圍更加廣闊的生活，她渾然未覺，深淺難辨的擁抱裡任憑聲調開始升溫。
「嗯？」
「我會負責任的。」
「哈？」雨幕緊緊繫住這座城市的天空，凌晨時分雨水細刺般蓋過街燈光暈，採光不足的房間裡看不清楚大門未知子眼底更深層的情緒，城之內博美不禁失笑，雖然大門未知子的橫衝直壯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她早已習慣。
大門未知子的宣言煞有介事，在應該要墜入睡眠的時間片段裡，彷彿騎士，她抿抿嘴角，「我說，不管之後檢查結果會怎樣，我是妳一開始的主刀醫生，我會負責到底，因為……」
因為我可以給妳一輩子，不要只對於那多出來的一秒鐘貪心。
沒說完的後續被城之內博美始終泛涼的指尖抵住唇瓣，暫時作罷以後大門未知子只好望向她的麻醉醫生，未完的語意晦暗不明。
城之內博美都知道，她當然都知道大門未知子要說什麼，關於尚且渺茫的以後，她也有很多話想說。
只是時間太晚了，況且，她確實想她了。
於是思念愈深則親吻愈淺，唇瓣溫度拓上指尖，城之內博美鬆手，下一秒有清淺的吻，差點就要被雨聲淹沒。
如果已經沒有時間，如果想念的人就在面前。
大門未知子一愣，像是短暫缺氧，「城之內醫生，怎麼了嗎？怎麼突然……」
「我也想妳了。」
梅雨季節的鋒面往往在凌晨時分開始仗勢，以為這座城市再沒有清醒著的人，滂沱封鎖關於真心的尾音。
忘記那把掛著哈密瓜吊飾的鑰匙還沒回到自己手中，大門未知子怔然點頭，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直到城之內博美徹底退開擁抱，背過身，說了一聲晚安。
「等等，城之內醫生。」
「嗯？」城之內博美側過身拉起被子，連同嘴角弧度一併藏匿。
「答案，妳還沒說答案。」鍥而不捨的外科醫生險些貼上城之內博美的後背。
打了一個哈欠，還落在擁吻的餘溫裡尚未回神，城之內博美像是因為緊張而刻意含糊其詞的小學生，以為發音不清就能反悔──也不能說大門醫生的答案是錯的，只是有時候離開也許是為了更加肆無忌憚的依賴。
大門未知子都聽見了，雨聲再大都無所謂。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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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接續055那天晚上
1.原本覺得就到年底再說，但看到001的時候自己寫說，想法不能憋太久，憋久了就掉坑了。恍然大悟！我在做什麼！於是。
2.所以可以暫時總結，大概就是走進城門滑一跤，決定暫時就這樣在地上躺到年底，我知道大家都很善良但，別扶我了，謝謝。
3.城門真的好有愛我真的好喜歡她們。嘆氣。
4.晚安，謝謝。
＊以後只要是.5的時間軸都可能不是順序，也許想補哪段的空缺就會接著寫。
